自由写第四日 | 不擅回忆事件 而恐惧的源头一直在那
很难想象这篇是在接近七点的清早,一种昏头昏脑的状态下起笔的。我坐在非常不符合人体结构却是这个空间的主力椅上(也许这种可忍耐又始终在提醒你不舒服的感受正是真正的恐惧到来前那份直觉式的讯号),左耳接收的是饮水机滋滋作业的声音,右耳是迅即飞过的摩托车卷起的过路声,它们都那么近,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安全的边界而占领作为个体的界域。
我能想到的是两种结果可能都很严重,经历时的质地却不大相同的恐惧。一是毫无预期的,突然降临的恐惧,这点人们无法把握,至多寄托于神明或概率论的保佑,如灾祸;一种是“步步为营”的恐惧——好奇与恐惧伴随,亦步亦趋地往前探测,直到一个临界点。这是微妙、精细的赌博。只是通常要结果到来,你才知道赌注是什么。而我很难否认,自己身上的赌徒因子、对于危险的追逐,有时有致命的潜力。
昨天我回来尤其的晚,因为处于一场难以脱身,兼备着愉快和不适的相会里。对方是比我大许多,论及体型与力量不消多费力便能占据上风的男性。在他提议饭后散步,且逐渐往主街背后更隐蔽的小巷里走去时,第二种恐惧的爪牙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理智和感受(尤其是身体感受)有时会告诉你相反的东西。我知道这个城市相当安全,但它无法顺平感受到的那些暗含危险可能性的波纹。我感慨着小巷的美,尤其是夜晚为之带来了独特的气度,但它无法占据我全部的注意力,而使我暂停隐忧。真实传导来的身体反应是对每一种触摸都异常警觉,与僵硬。是否友善是这里的衡量标尺。害怕越界和想看看到底会不会越界而激起的一点“跃跃欲试”同时存在。
(此处刚好到30分钟,以下是超时写作,我的神志在慢慢恢复)
对于并存的这两种感受,我体会得尤其深的是在一次“盲人推拿”中。这家店在大众上评价尤为好,是那种在社区里汲汲耕耘,用口碑和专业技术维持根基,怎么看都很难出错的店,由一对盲人夫妻经营。店子不大,蛮整洁,置三张床,推拿的空间与前台以一帘相隔,幽幽萦绕着不浓的药草味,看得出打理的用心。技师即是老板,瘦小,颇有痞气,自信而热情,麻溜地便开始对我继需纾缓的背部开展作业。把身体交给“看不见”的人,本应给我某种安全感,虽然这非常禁不起推敲。事实证明,“权力现场”的形成可以由很多因素助力,在这一个场域里,是老板有计谋的亲和,将我步步推到界限之外。
开始前,他先请我解开内衣扣子(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这样更方便按到细小的点位上;过程中他不住攀谈,用试图了解我的方式反向输出他,展示生意的脆弱与持守,以同理心拉近距离。其实开始前对那个举止的疑惑,就是我的直觉式信号,我感觉奇怪、不对、犹豫。过程中的看似良善,像温和的镇定剂一样麻痹着我的感受,直到让直觉收声,给危机显露自身的空间。确切的不适是在临近结束前到来的,老板“好心”地说,我给你多推一下,用点油推透点,义务劳动。便开始继续运作,逐渐让我正面躺过来,因加了油而顺滑的手在我肚子转圈,上至胸部边缘(内衣解开释放了空间),下至腹部。天知道我的身体那时感到多受制与僵硬!只得勉强用双手护在胸口,而头脑还要让我表明维持镇定。结束后,我的内心在疯狂打鼓,没有忘记保持笑容,却是逃似的飞快离开。剩下的日子,我再也无法走近这个区域,并且在那之后的几晚入睡前,都难以把老板的面孔驱逐出头脑。这是一场还没酿造不可弥补的后果而又充分给了我一种“taste”的赌博。我才明白我对身体的掌握——身体信号的聆听、身体边界的明晰与守护,有多微薄。身体的安危与完整性的被破坏,就是我的恐惧,其中我更怕的,是我就算自觉了,仍隐秘地把自己“抛向”那样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