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片（Ａ片）讓私密的性愛體驗成為公開評比的娛樂。Photo by Taras Chernus on Unsplash

「如果說在一件事情上堅持十年之久，可以稱得上資深的職人；那麼，我相信世上的不少男性都可稱得上是觀看Ａ片的職人。」

這是國中時期，幾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開的玩笑。不過，若真要論「資深」成人片觀賞者，我相信絕對不只十年，甚至十年只是個入門。我從小學四年級第一次，在電腦教室初識了成人網站後，任何有關成人的影片、網站都相伴我往後的成長路程。

不論成人的影音素材如何讓我感到愉悅，不可否認的是：性愛是人們最親密也是最私密的體驗。性愛本就屬於伴侶之間的共享，環境的私密性及伴侶的親密性，對性愛來的體驗至關重要，然而，成人片卻讓私密的性愛體驗成為可以被公開評比的娛樂。

成人片讓性愛變得不再私人，也不再只屬於你，而是大眾都能有目共睹的公開展演。Photo by Dainis Graveris on Unsplash

成人片（porn, porngraphy）又可以稱為「Ａ片」，通常這一詞是來源於日本成人影視產業將 “Adult Video” 簡稱為 “AV” 流傳至華語圈後逐漸衍生成「Ａ片」一詞。

成人片最了不起的的地方，正是將最私密的性愛互動搬至充滿燈光的電視棚內。換言之，成人片讓性愛變得不再私人，也不再只屬於你，而是大眾都能有目共睹的公開展演。性愛不再只能躲藏在陰暗的角落，用特定的暗號才能懂得對方的潛在語言，而是能光明正大地成為眾人飯桌上的話題，甚至公開抱怨自己在性愛上的不滿足。

性解放運動有一項指標：正是大眾能否公開談論性？通常以這個指標衡量某個時代或特定國家的性成熟度（或友善度）。每個年代都有各自的成人素材遍佈於不同媒介上：文字、漫畫、照片、雜誌，這些媒材都以各自的方式和大眾談性，而當代的成人片很視覺化地打開了這個公眾話題的開口。相較於我們的祖父輩們的時代，當代的言論環境確實對性愛包容許多。

性意識提升的當代也有相應副作用。

早期談論性愛場景的方法（確切地說，是圖像以前的方式）是透過文字或言說，任何性愛場景只能透過個人的想像，同樣的體位每個人接受到的都可能大相逕庭。然而，成人片出現後，這種想像空間趨向一致，開始建構一套性愛的標準並試圖套在所有人身上。再加上網路的傳播，這種同質化的野心開始擴散至全世界。

從一些網路論壇的發文可以發現，成人片演員的叫床反而成了性愛歡愉的指標。Photo by Alexander Krivitskiy on Unsplash

從一些網路論壇（如：Dcard、PTT）的發文偶爾可以發現，男性會抱怨自己的伴侶在性愛時呻吟不如成人片那樣豪邁，或者藉此懷疑自己在床上不夠努力，成人片演員（通常指女性演員）的叫床演出反而成了評價彼此性愛歡愉的指標。

聲音的影響對男性的傷害也不小。目前的成人影視產業仍舊有一大部分維持著傳統的性別框架：女性溫柔婉約、男性雄厚奔放。導致不少成人片的男性演員需控制自己的聲音，甚至在性愛時的呻吟得要維持「男性的低沉」，以此表達在高潮時的滿足。唯獨在自製的（home-made）作品，才能聽到較偏移男性雄風的呻吟。

確實，每個人在表達性愛歡愉的呻吟絕對不可能一致，拿成人片的聲音素材框架伴侶的感受，就如同以情境喜劇的誇張罐頭笑聲，質疑和我對談的友人笑得不夠真誠。問題應不在於這一套評比的標準是否合乎常理，問題在於：

一旦這套評比的標準可以成立，那麼我就失去真切表達自我的機會了。

成人片常態化了某些（或者大部分）離經叛道的劇本，姿勢、呻吟、持久度、性愛場景、演員間的互動。成人片強行進入屬於私密場所的性舀，剝奪了性愛中伴侶的表達自由。對我來說，成人片算是一種暴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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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性癖及其多元，人不只能對同類產生性慾，也能對非人的物品產生性慾。Photo by Deon Black on Unsplash

早期的成人影視發展不脫離「人」的演出，或者，更精確地說，是人類為主的性愛想像。當然，人類的性癖及其多元，人不只能對同類產生性慾，也能對非人的物品產生性慾。

精神分析創始人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甚至說個體在性愛上的不滿足，多半可以追溯至童年經驗所衍生的特定情結；如：戀母情結、戀父情結。

全球最大的成人影視網站 Pornhub 每年都會從數十億次的瀏覽量中選出最能代表該年度的關鍵字（Year in Review），從過去 2018～2021 年的關鍵字可以發現一些蹤跡：

2018 的年度關鍵字為要塞英雄（Fortnite）、庫巴姬（Bowsette）
2019 的年度關鍵字為素人（amateur）、外星人（aliens）
2020 的年度關鍵字為隔離（quarantine）
2021 的年度關鍵字則為變態系列（hentai）

這裡的「變態」指的並非是日本成人片中經常出現的電車癡漢、百人斬或是特殊性癖好類型（如，戀足癖、戀內衣癖、戀皮革癖等），站內對於變態一詞的定義多為動畫類型的成人影音內容。

站內有成千上萬的變態系列可供點閱，內容出自專業建模師、工作室宅錄、或者由粉絲自製的內容。事實上，在 2021 整年度變態一詞在各國的搜尋量皆名列前十。想必大疫之下，大家在家都悶壞了吧。

全球最大的成人影視網站 Pornhub 每年都會從數十億次的瀏覽量中選出最能代表該年度的關鍵字（Year in Review）。Photo by charlesdeluvio on Unsplash

2018～2021 的關鍵字當中，有半數以上皆非我們對於性愛場景的想像，影音內容中會出現扮演遊戲裡的角色（如，要塞英雄）或是動畫裡的角色（如，庫巴姬），甚至直接將真人演員抽換掉，以 3D 建模的方式打造全新的男女主角。

而這些 3D 建模出來的演員，男性經常呈現高大挺拔、性器官異常粗大的形象，女性則普遍會放大胸部以及臀部，調整成非常人會有的大小。這一系列的關鍵字搜索透露了一個趨勢，人類對於成人片的期待開始與常態（純粹一對一的側錄）脫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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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回顧 2022 年的關鍵字，排名第一的是實境（reality）。甚至排名前七名的關鍵字，也都沒有提到非人的類別：

#1. Reality｜實境
#2. Transgender｜跨性別
#3. Group Sex｜團體性愛（群交）
#4. Outdoors｜野外露出
#5. Positions｜體位
#6. Feet｜足交
#7. Femdom｜調教

或許成人片再怎麼奇幻，人們還是喜歡有溫度的肉體吧。

📝📝：物件筆記｜成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