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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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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楊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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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生日,門窗外陽光燦燦,溫度低得很。站在落地窗邊外望,一地陽光只像顏料潑上去的,隨著時間在地上緩緩流動而已。

我沒有忘記你生日,年復一年總不會忘記,就像四十年來你也不曾忘記我生日一樣。前後相隔七天,到我生日,媽媽給你做的蛋糕還沒吃完,當然不可能再做上一個,而且誰也沒有興趣就著剩下的蛋糕再吹一次蠟燭唱一次歌,所以我的生日經常被沒收,就像那些只紀念不放假的尷尬節日。

生日是這樣冰凍的感覺,一點也不意外。只是麻木、適應了,不見得就喜歡。你知道的,經常只有你記得,突然就給我一個什麼奇怪的禮物。記得某一年你給的是一件特大號襯衫,某一年送的是一本小說《傲慢與偏見》,某一年送了一打襪子,某一年又送了指甲刀。習慣在禮物裡找象徵暗示的我總是猜不透你的意思,但你說:禮物就是禮物,哪有什麼意思?

是啊,禮物就是禮物,哪怕你送我一包衛生紙,最真實的意思都是你在乎這個日子,在乎這個哥哥。手足親情都是命運給我們的機會,讓我們比這世界上其他人更親近的機會,我們在這世界上的時間裡,沒有辜負這個機會,都一直珍惜著彼此。

我是個愚鈍的人,沒有送過你什麼特別令人驚喜的東西。記憶中送過你鋼筆,你說不會用,寫不出來;你喜歡喝茶,弄了本陸羽的《茶經》,你說:

「看不懂,沒有翻過。」

我也知道,送的東西不見得是你喜歡的。那代表的是我,我把自己送給你。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你也一直在我心底。你明白,我也知道。

今年特別覺得冷,穿了套頭毛衣,又穿了羊毛外套,還是瑟瑟發抖。別人看我大概覺得奇怪,但我知道自己殘餘的生命沒有禦寒的本錢,就像你最後抱著我說痛、說冷的時候一樣。這些痛和冷,旁的人不能體會,只能選擇相信或不相信,而相信也不能為你減輕分擔分毫。我們最後都會枯瘦,都在疾病裡長成另外一個樣子。

很多感慨都是這樣緜緜而來的。今年你若還在,是44歲,王鼎鈞先生說照英語音譯該是「福地福」,意頭挺好。我大你兩歲,是「福地稀」,該謹慎從事,腳踏實地點。但我不想動了,這世間實在太冷,或許不是溫度,是風,空氣的變化大了些。

我親愛的,唯一限量版的妹妹,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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