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業是香港的逆市奇葩 細觀藝術界的港產初創
香港困在武肺疫情三年,半年前正式宣布「返來了」,但經濟沒有像政府預期有明顯反彈,第二季經濟增長僅得1.5%,較第一季的2.9%更低;樓、股持續向下;旅遊、飲食未見起色,小店結業的消息接踵而來。
一片枯萎中,小小一隅卻見生機盎然。
那是畫廊業。
香港畫廊協會統計,會員數目由前年一月的四十九間增至去年的六十二間,增幅26%,疫情期間,入會申請持續增加。
不是全部畫廊均申請做協會會員,故畫廊總數很可能較協會統計的多。在傳統畫廊集中地中上環、西營盤隨意走走,不難發現新名字,包括Double Q Gallery、Odds and Ends、Square Street Gallery、13a New Street Art Gallery、ZtoryTeller,全在2020年至2023年間開設,和約十年前因應ArtHK和Art Basel Hong Kong出現、登陸香港的國際級畫廊(如:Gagosian、Ben Brown Fine Arts)相比,這批新畫廊活脫脫是港產初創。
Double Q由來自大家族的羅君兒創辦。她在外國發現眾多出色卻未被亞洲注視的藝術家,於是銳意引入他們,其作品價錢可負擔。她在匈牙利布達佩斯成立非牟利藝術館Q Contemporary,專注介紹中歐和東歐藝術家。本年三月Double Q為兩位因俄羅斯入侵而流離失所的烏克蘭藝術家舉行展覽。
Maria Kulikovska因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流徙兩次: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她遷居基輔;去年俄羅斯攻打基輔,她和父母及初生嬰兒逃至芬蘭赫爾辛基,希望可以定居芬蘭。
在今年的Art Central,很難會看不見Clara Wong的作品:二十件裝置藝術,部份頗大件,所佔空間不少。Clara Wong是新進藝術家,如此大力支持她的是Square Street Gallery。
Square Street Gallery於2021年成立,位於上環四方街,當代藝術畫廊夾雜在形形色色的舊舖中,新舊中西混在一起,整個氛圍很有趣。
畫廊東主是在港居住多年的外籍人士,認為世界各地的mega city都有展示本地藝術家的作品,香港雖是國際城市,本地藝術和文化在這方面出現空檔,於是開設畫廊填補,開拓空間。畫廊副總監Aaditya Sathish說,畫廊以香港新晉藝術家、藝術系畢業生為焦點,除了為他們辦展覽,還有藝術孵化計劃;個人展覽通常是香港藝術家,團體展覽則有香港和外地藝術家,希望他們彼此有對話。本年十一月,畫廊將帶兩位香港藝術家參加阿布扎比藝術展。
如果知道2020年是三年疫情的開始,幾多人仍會在這年創業?13a New Street Gallery在疫情前已開始裝修, 創辦人Ruby Fung當時心想,只能繼續,於是在肺炎剛開始爆發、最令人恐慌的2020年春季開業。
Ruby在倫敦讀時裝,回流香港後,一直從事時裝設計工作,之後創立時尚家品品牌,慢慢由時裝過渡到生活時尚到藝術。13a New Street Gallery以當代藝術為主,她希望發掘藝壇生力軍,本地及國際參半,給他們展示機會。畫廊以負擔得來的藝術品(affordable art)為主,希望增加更多本地藝術藏家,讓更加多人喜歡藝術,提升本地美學品味。
13a New Street Gallery除了提供藝術相關的服務,還和時裝及美容品牌合作,又出租畫廊空間辦活動,Ruby坦言,希望可從藝術文化及商業考量中得到平衡。
她多數選取比較色彩繽紛的藝術品,希望給大家開心快樂的感覺——這年頭,開心快樂好緊要。刻下,畫廊和韓國人氣插畫LYCHEE & FRIENDS呈獻的“THE ART ALLIES” 藝術聯展 ,展出逾30件作品。
Odds and Ends去年五月創辦,回望何海圖(Fiona)之前所受的壓力,像是上天為她安排的創業鍛鍊。
何海圖曾任職廣告業,在畫廊業有逾十年經驗。2020至2021年底她在荷里活道一間畫廊工作,投資者投入了只夠三個月營運的資金,她雖然是受薪員工,但咬咬牙,掮起找生意出糧交租的重擔,「藝術家是我找的,其他職員是我請的,我要負責任。」但那段時期很要命,她形容「自己對住個黑洞係咁跑」,壓力巨大。除了賣畫,畫廊也提供藝術顧問服務;疫情期間,仍有機構辦展覽、買畫,甚至趁疫情改善工作空間,俱為畫廊帶來收入。
好不容易捱至租約滿,畫廊結業後,她轉做其他工作,覺得不適合,後來想,既然打工時已嘗遍做老闆的歷練,何不試試自己開畫廊?找到投資者後,知PMQ租金相宜,於是和畫廊舊同事伍芷瑋(Natalie)於PMQ創立Odds and Ends。
伍芷瑋在外國讀藝術,但她不想做藝術家,於是在紐約一間大型畫廊工作,2019年回港續在大畫廊任職,後覺得大型畫廊的環境和文化不太適合自己,於是加入規模較小的本地畫廊,由是認識了何海圖。
Odds and Ends展出嶄露頭角的本地及國際藝術家,流散一群是焦點,即出生地和成長地、長居地不同的藝術家。何海圖稱,多年來香港已出現這情況,一家幾代人面對的文化不同,例如香港有很多外國回來的人,或在香港居住多年的外國人;她倆也屬這群人:一個跟隨外籍上司工作多年,一個在外國讀書,很能夠感應流散藝術家的創作。「香港人經歷過移民潮,有親人在外國,會明白。」伍芷瑋說。
她們曾策展的流散藝術家(diasporic artists)包括一個在加拿大成長的香港人、一個以香港為基地的美籍韓國人和一個在英國讀書、現以倫敦為基地的香港人。
她們喜歡能令人思考的作品,「有嘢想講」的藝術家。和哪些藝術家合作,視乎能否和對方溝通,互相喜歡,能建立長期關係。何海圖解釋:「個性、思考影響行動,藝術家要很想發揮自己,有熱誠,『有嘢』想告訴觀眾。」她說,她們真心相信的作品才向客人推介,而她們的客人很國際化,本地、大陸和外國均有,大多真心喜歡藝術。她不諱言,她們喜歡的東西很另類,故此有人指她們任性,「所以我們做很多藝術顧問生意來支持畫廊」。
Odds and Ends樂於合作,去年的展覽有葛民輝份兒,現正舉行的THIS THIS展則由叱咤903主持急急子策展。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畫廊的生意較預期好,何海圖指因她有一定經驗和網絡,客人容易記起她。「疫情期間,很多人把辦公室變為『私竇』……我從沒想過第一年已賺錢。」伍芷瑋坦白道。
自認任性的她們,其實有抱負。
「許多畫廊常和已有一定基礎的藝術家合作,但藝術家首先要有第一步。」
伍芷瑋說。
「我們見到,點解『正嘢』無人做?那我們做了(按:指為藝術家策劃展覽)。與其說我們幫artists,不如說我們一齊成長,artists有了經驗,懂得如何和其他畫廊合作。」
她們希望將有實力的藝術家推出去,其作品不止藝術空間展出,而是放在生活化的空間,讓多些人看到,例如酒店、住宅、辦公室。何海圖直言:「好想藝術家賺到錢,幫佢賣嘢。」是的,別忘了藝術家也要吃飯。香港經濟疲弱,日見走下坡,惟她們相信畫廊生意「事在人為」。
香港畫廊協會聯席會長Fabio Rossi預期會有更多畫廊申請做會員。兩間大拍賣行又有新總部:Phillips(富藝斯)亞洲總部已遷去西九,規模擴大至佔六層,合共五萬二千平方呎;被視為恒地旗艦商厦The Henderson明年落成後,佳士得亞太區總部遷入,租用四層共五萬平方呎,足證藝術業對香港的信心。
若對身處的香港感懨悶,看藝術品或令你覺得仍有一點光,尤其在炎熱潮濕的香港夏天,總覺得除了游水,逛藝術館、畫廊是最佳活動,可以打開視野和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