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最怕你説,一切都會好起來
該來的總是會來。17年沒有請醫生評鑒就擅自停止服用藥物,如今我的病又發了。嗯,是抑鬱。前兩天病發後,和母親發生口角,家裏並不是養病的好地方,於是逃去了簡的家裏。病未發的時候,我有男友,有朋友,有家人。病發的時候,我只有簡。
那天發病後,隨口問她,「你説,我會不會永遠就這樣了」。她說,「這樣又不會怎樣」。眼淚開始打轉,於是我知道了,在我精神障礙的生命裏,尚只有她能陪伴我。只有簡知道我不是不想好起來,而是我好不起來。只有簡不逼我好起來。
17年首次發病之前,爲了消化情緒對我的影響,我曾經去參加冥想和跑步。結果,想死的時候一度想抓住釋迦牟尼,靠近信佛念頭的時候卻又更想死。心經裏説,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於是,一切都是我的掛礙了,都是我的恐怖了,都是我的不是了。
跑步加上暴食症,越跑越胖,越胖越跑。網路上,網友們互嘲,沒有活得過今晚的明天早餐,那正正就是在形容我了。半夜哭泣一直到夜晚4點,未眠,爬起來消化了第二天的早餐:墨魚肉鬆包。日復一日,牽著重了十斤有餘的身子,去見了精神科醫師。
確認了抑鬱,服藥一段時間後,認識了C,他陪伴了我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曾經無數次在他面前崩潰,問他會不會從此拋下我,告訴他,關於會阻礙到他的生命這件事情我有多抱歉。他説會好起來的。
我又曾經在床上毫無預兆的大哭,哭得嚎啕,蜷在被子裏哭成止不住的樣子。他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坐著,把燈開到刺眼,刺到想要刺破那些籠罩著我的,鬼魂,黑暗,或是思緒。不論是什麽,他驅趕不了。但他説會好起來的。他正是如此,喜歡和希望都未曾被污染。他總説,會好起來的。
天知道,我多害怕這句「會好起來的」。我著實沒有信心。我著實感受到壓迫。「如果我好不起來呢,你願意接住我嗎」,還好,這句還沒問出口。
好友Y一如既往地溫柔,「就和這病相處就好,像和我相處一樣。」我説,「這要求頗高,你比他溫和不少。」Y不會教他的生命要大於我,但抑鬱會。
如今,我很抱歉,我又發病了。前段時間,妹妹告訴我,不可以自殺,因爲這一世未渡的劫,來世還要渡。我也想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是認同的。但我的痛苦太無法預測了。我亦知道自己應當知足,拿到了想要的offer,應徵到夢想中的實習,千千萬不該再嫌棄。但是病發的那晚,差一點又要告訴曾經有約定的朋友説,「原來我是承諾不了任何人任何」。我們曾約定好,有一天我撐不下去時,要告訴他。
我很抱歉,但我心裏清楚,只有心理醫生和藥物能幫得上忙。今年病發後,我乖乖地在清醒地時候去掛了精神科。走進醫院裏,詢問處說,精神科是不能隨意看的,要有中心轉介。聼到後,我心裏害怕起來,而我同時又雀躍著我的害怕,心理還有一角的聲音在暗喜:「不錯喔,還是有在怕死喔」。打電話再問了精神科門診,護士說因爲有過看病的記錄,可以幫我預約到醫師,心理那一角於是仗勢蔓延開來。預約到精神科醫生竟是那天於我而言最安心的事情。
就把我交給醫師,再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