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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fael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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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萨德:恶人-哲学家——《萨罗,索多玛120天》仍然是对萨德主义的升华

Rafael 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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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帕索里尼赋予本片的政治内涵和其本人过分戏剧性的死亡完全不抱任何兴趣,帕索里尼的这部电影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完美理解了萨德——通过克洛索夫斯基
发生在Sergio和Renata的“婚礼”之前

这个梗这两年很有名,但我真正想说的是,Duc讲完这句话之后,引用了克洛索夫斯基在《萨德,我的邻人》第22-23页的corollary:浪荡者的快感完全取决于对一个倒错的“姿态”的表演,这个“姿态”在萨德那里就是对主体和他者身体的“征用”。

我始终怀疑拉康把倒错主体置于客体a效仿了他口中“极端敏锐”的克洛索夫斯基。克洛索夫斯基的书出版于1947年。

在“姿态”这个问题上拉康和克洛索夫斯基倒达成了某种默契。克洛索夫斯基强调“姿态”的普遍性绝对不在言说之内,如果说想象到处是镜像的游戏,那么符号也可以引发某种同样没完没了的辨证把戏——言说与沉默。而“姿态”是第三种可能性:行动。而这个行动必须要被“重复”,一旦停止“重复”就会重新被言说捕捉。把克洛索夫斯基这段话翻译成最粗俗的精神分析术语:言说能够抵消行动。

我会在这篇文章的最后再说“重复”,因为“重复”是升华的前奏,也被帕索里尼正确地放置到了电影的结尾。

我不是帕索里尼主义者,我把“the People”理解成最广义上的“人”

假定倒错是对阉割的“拒认”——“我不是...”,“我不是人”,作为符号根基的phallus仍然被拉康放在了实在界,而到了克洛索夫斯基这里,萨德拒认的这根phallus不是别的,就是“身体”,萨德本人的“身体”。举个例子:绿帽癖。绿帽癖是窥淫的变异,窥淫是“让被看”,而绿帽癖还加上了一个对于他者身体的“征用”:征用的可以是自己妻子的身体,也可以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很多电影导演都喜欢看其他男人和自己的女人演激情戏,包括克洛索夫斯基本人就有绿帽癖(参考他的小说“Roberte ce soir”)。这听上去和男性癔症很像,但在倒错这里,“征用”是“姿态”,是付诸行动,而不再停留在话语或者幻想。主体与身体的一致性被突破之后,萨德的英雄很轻松地走向某种话语意义上的“雌雄同体”(反性化的胜利),在男人面前像女人,在女人面前又变成了男人,永远是“异性”,男人就是女人,女人才是男人。比如,这部电影里面的主教和Sra Vaccari,再比如萨德塑造的最伟大的角色:Juliette.

以下这两段对话都是用德语念的

萨德本人对于数字有怪癖,“重复”在强迫-倒错中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性。为了防止“重复” 失去享乐,萨德的英雄不能完全取消“邻人”,证据就是下面这个主教假枪毙Franco的场景。克洛索夫斯基强调,享乐只是针对“邻人”“轮廓”的享乐,为什么享乐的只是“邻人”的“轮廓”?“轮廓”可以按照字面理解:那就是即便看似被不断重复,但每次享乐的幻想或者行动还是有一定区别(绝对不存在萨德只针对一“类”对象享乐)。

据说Franco Merli在拍摄这个假枪毙的场景的时候破防了

享乐是满足的不可能,所有享乐都是指向“毁灭”的享乐,这是拉康从萨德那里学到的,一旦萨德的享乐和“毁灭”切分,那么“毁灭”就成为了克洛索夫斯基口中,欲望的“纯粹”形式—自然只有通过毁灭它自己的作品才能获得自由,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话语可以被毁灭,想象可以被毁灭,但是“毁灭”本身不能被毁灭。换句话说,只有在浪荡者放弃自我的时候,作为其享乐对象的划杠S的“邻人”才能被从享乐“重复”中赦免出来,这种可能性完全在这部电影中不存在。帕索里尼为这部电影选择的结尾远比这种可能性更加重要。

看完了“血之圈”,再看前面两个“圈”,我很确认这是一个在上升的螺旋,“血之圈”就在这个螺旋的顶层,注意力不要停在这个“血”上面,“死亡”跟“堕落”是两件事情,“邻人”在浪荡者这里从来就没有“活”过,对他们的处决,不论手段多么残酷,也只是享乐“内部”的一次升华。在“血之圈”的开头是一个拉康主义者应该会很感兴趣的场景:帕索里尼让他的角色们,具体说来是Vaccari和无名钢琴家,来回答原著作者萨德必然会抛出的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悲剧还是喜剧?

我看到的所有资料都说本片的拍摄过程非常欢快,很多主创人员直到电影完成,特别是帕索里尼被谋杀之后才意识到他们的这部电影不是《生命三部曲》那样的喜剧

这个问题本身对于电影工业及其代表的更加宏大的法则发出了嘲笑。有些人可以不是“人”,有些作品也不受任何范畴,类型等一致性的约束,正如有些伦理必然无法被装进“善”与“恶”,“满足”与“不满足”的二极管里面。悲剧和喜剧始终是个伦理问题。克洛索夫斯基指出,所有萨德渴望僭越的“美德”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一致性:身体的一致性,力比多的一致性,etc. 为了反对这样的一致性,他必须制造出一种“恒定”的不一致性。所以,如果萨德要逃脱“越界&禁令”的陷阱,就必须保证他的世界永远在运动,萨德的天才在于:为了走出感官-良知&越界-禁令的死循环,他选择了思想,将“ 重复”放置在思想中,从而制造了一种反-官能高潮,反-快感原则的“冷漠的狂喜”。这是让哲学家羡慕的“冷漠的狂喜

这个“冷漠的狂喜”就是本片那个神来之笔的结尾:楼下是狂欢,楼上是冷漠; 楼下是地狱, 楼上是卧室

快感原则是向“人”这个种属常态进贡,快感本身是无用的,因为在被不断“重复”,波德莱尔说,“色情的最高境界是自控”。在“姿态”的“重复”中,萨德的英雄通过足够彻底地“拒认”法则,(具体落实在对于伦理的亵渎上面)成功做到了不会为“恶”悔恨,不会为“乐”捕获的“冷漠”。当萨德选择“冷漠”的时候,他选择的不是做帕索里尼深恶痛绝的大他者的同谋,而是变相承认了“毁灭”本身的不可能性,而这个承认对萨德本人来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痛苦,一种强迫-倒错的痛苦。

因为“Sade”这个姓在中古法语中就是“快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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