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沃‧古特雷斯，解放神學「之父」，以九十六歲之齡去世│Gustavo Gutiérrez, ‘father’ of liberation theology, dead at 96
文森特‧德‧費立剛德（Vincent de Féligonde）
與馬丁‧德索托（Martine de Sauto）合撰
2024年10月23日
日土兀 譯
秘魯神學家古斯塔沃‧古特雷斯，在天主教會內引起巨大希望和爭議的解放神學運動的創始人，10月22日以九十六歲之齡去世。
秘魯司鐸和神學家，被視為解放神學「之父」的古斯塔沃‧古特雷斯，10月22日以九十六歲之齡去世。2018年他九十歲生日之際，教宗方濟各對「您一切的努力以及您挑戰每一個人良心的方式，使無人能對貧窮和被排斥的悲劇保持冷漠」表示感謝。
1928年6月8日，古特雷斯生於秘魯利馬一個普通家庭，在青年時期患上了骨髓炎
，使他經常要臥病在床，也使他博覽群書，包括帕斯卡、帕皮尼的《基督史》（History of Christ）、以及雅斯培（Karl Jaspers）和德爾加多（Honorio Delgado）等精神科醫師的作品。他在康復後開始習醫，志願是成為一位精神科醫生。
里昂天主教大學的神學
可是，作為公教大學生運動的一份子，他受到「信仰的種種問題」困擾，在二十四歲時決定成神父。主教卻認為他年紀太大，不適合進入修道院，便把他送到歐洲。在比利時天主教魯汶大學，他學習法語，寫了一篇有關佛洛伊德的論文，然後前往里昂天主教大學繼續修讀神學。
他在那裡認識了許悲慈修會釋經學者蓋林（Albert Gelin）、以及例如耶穌會士馬特雷（Gustave Martelet）、道明會士切努（Marie Dominique Chenu）等神學家，後者後來是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的專家之一。他也受到其他道明會神學家，包括杜果（Christian Duquoc）和熱弗雷（Claude Geffré）等人的影響，還有勒布雷（Louis-Joseph Lebret），他是保祿六世談及人類發展的《人類發展》（Populorum Progressio）通諭的思想源泉。
如何告訴窮人天主愛他們？
古特雷斯在1959年晉鐸，在里馬克——利馬一個貧困的社區任副本堂神父，同時在宗座秘魯大學，以及歐洲和北美多家大學任教。一個問題一直引起他的注意：如何告訴窮人天主愛他們？
1967年5月，在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兩年後（他曾經參與會議的最後階段），他與加拿大蒙特利爾大學的學生們談論這個問題，首次把貧窮分為三個面向：每日體驗到的、實質的貧窮，這「不是命運，而是不公義」；神貧，「是靈性童稚階段的同義詞」，意思是「把自己的生命交托於天主」；以及貧窮作為承諾，這「使人與窮人在團結中生活，與他們一同對抗貧窮，並宣告福音從他們身上開始。」
考慮窮人所受的苦難
次年，他獲邀在秘魯一次會議上講述他的「發展神學」，他解釋道：「一種解放的神學是更為貼切。」這種把窮人的苦難納入考慮的神學語言，啟發了聚集在哥倫比亞麥德林參加第二次拉美主教會議的主教們，去探討如何實踐大會精神。
即使天主教會在拉美勢力強大，他們譴責了大陸上各政權的「制度性暴力」，並承認在某種情況下，革命起義的合法性。他們也首次肯定了「優先選擇與窮人為伍」。
「需要仔細審視的時代徵兆」
1969年5月，古特雷斯訪問了巴西，該國當時正處於軍事獨裁的最黑暗時期。他在那裡和學生、公教進行會的活躍分子，以及神父們。他們的證言豐富了他的思想，最終在1971年結集成他劃時代的作法《解放神學：歷史、政治和救贖》。
在2012年他在向本報作憶述時解釋道：「在大會之前，（時任教宗）若望二十三世曾經宣佈：教會是也希望成為所有人，尤其是貧窮人的教會。」「我們當中一些人把它視為一種需要仔細審視的時代徵兆，這正是《論教會在現代世界牧職憲章》所要求的。因為我的年紀，同時又出席過大公會議和麥德林會議，我成了構築這神學的人。這個人可能會是另一個人。」
不是政治綱領
古特雷斯所指的解放並不是一種政治綱領。它是在三個相互依存的層面中運作：經濟層面，應對不公義處境的根源；人的層面，改變結構是不足夠的；人也必須改變；最後也是最深遠的神學層面，包括從罪惡中解救出來，即從拒絕愛天主和愛人中解救出來。
至於神學方面，它確保了與窮人的接觸是福音中所要求的解放任務，是對貧窮向天主的話語提出的挑戰作出的回應。在司鐸人手短缺的拉丁美洲教會，這場也有波夫（Leonardo
Boff）、塞昆多（Juan Luis Segundo）和卡馬拉（Helder Camara）神父等神學家參與的運動，單在巴西就產生了超過八萬個基層社區以及超過一百萬個聖經研習組。解放神學也在各地散播：在美國佔少數的非洲裔人、在非洲和亞洲，第三世界的神學開始冒起。
強烈反對
可是，解放神學也遭遇強烈反對，最猛烈的反對來自拉美和美國的經濟、政治和軍方勢力。但在天主教會也有反對的聲音，指責運動運用馬克思主義分析中的概念來解釋貧窮的某些方面。
1979年在普埃布拉舉行的拉美主教會議上，反對的聲音在拉丁美洲教會當中冒起，他們受到五個月之前當選、正在訪問拉丁美洲的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支持。若望保祿二世來自共產政權治下的波蘭，對任何情況下引用馬克思主義都採取非常批判的態度，他在邀請主教們「以麥德林會議結論當中所有正向的方面為出發點，」包括「優先選擇與窮人為伍」的同時，敦促他們不要忽略「有時作出的不正確詮釋，當中需要冷靜判斷、及時批評，並明晰立場。」
來自若望保祿二世的批評
新上任的教宗特別批評「以理論的猜測，而非對天主聖言原真的啟示以及福傳的真正使命，把福音作重新解讀。」他警告不要把耶穌描繪成一個政治活躍分子、一個反對羅馬宰制和勢力的人物，從而牽涉階級鬥爭。他強調：「這種把基督視為政治人物、革命家、納匝肋顛覆者的見解，與教會的教理並不符合。」
1984年，解放神學被當時由若瑟‧拉青格樞機——即後來的教宗本篤十六世——領導的信理部嚴厲批評。古特雷斯等人要捍衛自己的想法。1986年三月，第二道指引提出了正面得多的重新解讀。直到2004年，長達二十年的「對話」階段結束，古特雷斯收到拉青格的一封信，為這段澄清和深化的旅程完滿結束感謝天主。
加入道明會
三年前，古特雷斯加入道明會並於2004年10月24日於法國里昂聖名修道院矢發末願。當他宣佈加入「宣道兄弟會」（道明會的正式名稱）時，佛拉芒語道明會神學家謝列貝克斯向他致函，並以「終於！」開頭。
原載法國《十字架報》（La Croix），2024年10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