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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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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Franz Kafka《變形記》(Die Verwandlung) 讀後感

No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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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故事雖然很短,但我總覺得要評論它相當困難。不過在某天被飛天蟑螂追著跑的驚魂,而且又讀到主角的妹妹琴藝被房客嫌棄之後,我開始對主角格雷高有一些不太一樣的想法:常見的詮釋總是說格雷高的好意被人辜負、其身為人的價值被工作所異化,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圖片轉自讀書共和國網路書店:https://www.bookrep.com.tw/?md=gwindex&cl=book&at=bookcontent&id=14087

算是經典中的經典。有點太經典,以至於從KOBO今日99入手後,我甚至忘記自己到底之前有沒有讀過這本書。

也因為此書如此經典,所以它的譯本也非常多。這件事我有點偷懶,看到「完整德文直譯」就沒再去對翻譯的好壞,在夜裡睡不著的時候,順手抓了就讀了。

大體上管中琪的翻譯算是流暢,沒有特別會妨礙閱讀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為何,總覺得用詞有點年代感,或比較像簡體中文書較常使用的字眼。像是「跑腿的小廝」(小廝?是後面提到的學徒嗎?)、「決計」(決心)、「顯得逼仄」(狹窄侷促)、「這一切,全都見鬼去吧!」(現在還有人內心裡會對自己這樣說嗎?)等句子,讓人會不斷以為自己讀到簡體書。(汗笑)

但除去這些可能是我中文太糟,或譯者編輯中文太優秀的問題,野人出版社的這個版本的《變形記》,很貼心地附上了文化編輯部所撰的卡夫卡簡歷、本書出版秘辛、跟探索卡夫卡之城:布拉格,這三個文學特輯。

其中探索布拉格的部分還附上照片,疫情期間還能神遊卡夫卡故鄉其實滿愉快的,真的推薦大家看一看。

而且,出版秘辛中提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就在《變形記》準備出版時,卡夫卡忽然寫了一封信給沃爾夫(萊比錫的出版商),他特別交代:『我忽然想到,插畫家史達克 (Ottomar Starke) 可能會在封面畫上那隻蟲。不行,千萬不行!…… 不行畫出那隻蟲,連遠遠的畫也不行。也許他本來就沒這個打算,而我這項要求也可以用微笑打發。但您若願意傳達這項請求,我會非常感激。如果要我為插畫提供建議的話,我會選擇這一幕:(葛雷高的)父母和妹妹站在開著燈的房間,身旁時一扇開著的門,通往一片黑暗。』」

(粗體底線是我自行加上的)

也就是說,卡夫卡徹底反對在《變形記》的封面上畫上任何一種蟲的具體形象。

這個小八卦讓我非常驚訝。

我看過的任何一個版本的《變形記》沒有例外的(野人出版社這本也例外),通通都繪有一隻甲蟲(有的是蟑螂?)!等等,沒有人要認真看待一下卡夫卡出版作品時的初衷嗎?這現實未免荒謬得太讓人哭笑不得了吧?

或許有人覺得不過只是在封面畫一隻蟲為什麼要這麼緊張?但我認為卡夫卡的憂慮是可以理解的。

插畫的目的在於使文本的內容具象化,好處是對資訊疲勞的現代人來說,看圖好像比較輕鬆許多。

但所有的輕鬆便捷都有它的雙面刃,將一個東西畫出來也意味著它將被固定成某種刻板印象,你將會被那個成見引導著去思考你讀的東西。

比方說,你可能就會一邊讀主角變成蟲的時候,受到封面插畫的誤導,將它當成一隻糞金龜,然後或許你有點法布爾魂或古埃及魂,於是你就不覺得那麼恐怖噁心了,反而感覺有點可愛乃至有點神聖。這就糟糕了!這恐怕就是卡夫卡極力想要避免的。

反之,在單純只有文字的描述中,我們還能在文字未能說明的空隙中發揮自己的想像力,甚至不將那隻蟲當成一個具體的存在,而只是一個象徵的化身。這才正是卡夫卡想要的。

美國翻譯學家蘇珊.別諾夫斯基(Susan Berofsky)在《紐約客》當中就寫道:「蟲」(Ungeziefer)一字屬於中古高地德語,指「不宜用於祭祀的不潔動物」,屬於「噁心、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舉凡昆蟲、害蟲、齧齒類都是。
(引自野人文化編輯部的說明)

也就是說,卡夫卡希望任讀者去想像一種對自己來說生理上最不能接受的生物,從而去理解主角的處境,以及圍繞著他的家人們的反應。這才是《變形記》真正戲劇化的關鍵。


這篇故事雖然很短,但我總覺得要評論它相當困難。

畢竟我也沒能去把其他版本的譯文通通對一次,或把評論通通看一次。(但會這樣想,可能是寫論文遺留下來的職業病)

更別提在網路書店上面,你會看到非常富麗堂皇的介紹詞:存在主義先驅小說。光看到這麼厲害的標題,就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存在主義最早的先驅其實應該要算是齊克果(Søren Aabye Kierkegaard, 1813-1855)。

但齊克果並非有意識地去主張一種名為「存在主義」的玩意。(這詞是沙特提出來的)

而是他在對神學問題的談討中,發現了個人的存在處境具有一種不可化約(比方將每一起家暴案都當成一個數據,或歸納成某一套心理學理論的例子之一)的優先性。

這種優先性對任何一套系統性的學問來說,才是能腳踏實地開啟討論的起點。這種視角的翻轉影響了後來的尼采、海德格、雅斯培、沙特、卡繆等人,當然也影響了受尼采影響的卡夫卡。(好像繞口令

可是,若我們先不去管哲學上對存在主義先驅的定義,純粹去想想什麼叫「存在主義文學」,這個名詞的出現實際上是比卡夫卡更晚、二戰後的沙特、卡謬等人所倡導的文學潮流。所以如果要逆時(沒有鐘)回頭去說卡夫卡是存在主義的先驅小說,也有點奇怪。

實際的情況應該是卡夫卡洞悉了這種存在中的荒謬感,並以文學的形式表述它,而這種揭露本身帶有一種存在主義的色彩。(但如果按照這個定義,可能存在主義小說的範圍就會變廣,因為文學本來就有揭露個人處境的特質)

因此,要說卡夫卡是存在主義先驅小說.....好吧,如果你覺得《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Thus Spoke Zarathustra) 不算小說的話。(雖然它被列入哲學類,但我其實一直覺得那是一本超現實奇幻小說吧?!)


另一方面,還有像是「村上春樹深受卡夫卡影響,進而寫出《海邊的卡夫卡》一書」這樣的宣稱也讓人感到困窘。我不太確定它從何而來。但村上的作品幾乎每本必追的我來看,實在很想說一句:

《海邊的卡夫卡》不是這樣的故事啊????

它除了主人翁名字跟卡夫卡(本來是烏鴉的意思)重疊以外。其內容與其要說是跟卡夫卡致敬,還不如說是跟榮格 (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 的自我成長與整合的歷程致敬。但對卡夫卡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實現個人價值之類的美好東西,才不存在於卡夫卡的小說裡勒。(鬼臉)


好,扯太遠了。讓我們回來這本書。

《變形記》最常被提到的是,它表現出一個人的處境的異化與悲哀:一個認真工作養家的男人,當他失去了在社會上能榨取的剩餘價值之後,就被身邊的人徹底排斥與貶抑。乃至被當成一個不祥之物對待,最後活生生被餓死。

確實一開始,從葛雷高的自述所描述的圖像是:他拚死賣命工作,讓家人住大房子,請傭人廚娘,甚至變成蟲仍茲念茲希望將妹妹送去音樂學院就讀。

(葛雷高)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驕傲,自己竟然能供給父母與妹妹住在這麼雅致的房子裡,過著像樣的生活。但是,如果這一切寧靜、富裕與滿足忽然可怕地結束,會怎麼辦?

這番描述確實是讓人非常同情他的處境,既要為家裡還債,還想幫妹妹圓夢等等,最後居然被家人冷漠以對,直到生命消逝,真是一個鞠躬盡瘁的好哥哥。

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家人沒有他真的就不行嗎?妹妹真的應該去音樂學院讀書嗎?這是葛雷高自己的理想?還是家人跟他共有的理想?究竟對這一家人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人生?

我從他身邊的人的反應與變化上,注意到幾個讓人介意的地方:

首先,我們是透過小說才得知葛雷高的心聲。但他身邊的人真的能聽見他說什麼嗎?他們是在未開門時還聽得見他的那些回應,但是開門後就徹底變成蟲叫了?

還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打從一開始,葛雷高發出的聲音就不是人的聲音,而是蟲叫?

因為上門催促他上班的經理,只提到葛雷高不開門,而且只回答了「是」或「不是」而已。也就是說,只聽到了一些發音,幾乎沒有聽見他說了些甚麼。

這就是為什麼妹妹一開始在門外呼喚他未果,就在門外哭泣起來。

這個哭泣並非如葛雷高所言,因為他死不開門又不去上班才哭。而是因為哥哥變得很異常卻又拒人於門外,妹妹感受到自己不被當成商量的對象而心碎哭泣。

更別提他真的開門之後,所講的那一長串,為什麼只換來經理的恐懼與驚愕,然後尖叫逃走。因為別人看起來,來開門的就是一隻不停發出連珠炮叫聲的蟲而已。

卡夫卡非常高明地寫了很多葛雷高的心聲,這入木三分的描寫,以至於讀者徹底忘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主角可是變成了一隻道道地地的大蟲啊!


因此,若我們回頭去思考:這家人果真是殘忍而冷漠的嗎?(經理是真的很功利主義,這部分倒是沒有話說)要了解葛雷高的家人真正的形象,就必須回到「這隻蟲到底是什麼」的問題。

雖然卡夫卡要求我們千萬不得去定型它究竟是哪一種具體的蟲,但在這個意義留白的夾縫中,我們總能為自己設想一個生理上最不能接受的蟲子。這至少是卡夫卡所同意的。

對我來說,可能是蟑螂。(對,我那天剛被巨大的飛天蟑螂追過QAQ!!!!!幹!!!

假設你現在看到親人變成你覺得生平最噁心的蟲子也就夠了,牠還很大,大到能開門!!!! 你真的還能保持冷靜與同情心嗎????

我必須誠實地說:對不起,我沒辦法。我應該也會尖叫逃走。或者像主角的父親那樣試圖拿手邊任何東西攻擊他。

我本來想設想一個相對應於噁心蟲子的真實情況,也就是作為一種可能造成徹底社會性死亡又無法與人溝通的情境,例如:年老或疾病癱瘓在床、遊民、痲瘋病或傳染病患者、精神疾病患者、重度昏迷的植物人。

可是卡夫卡的變形有一個關鍵且戲劇化的重點:這隻蟲子不能傳達自己的意思。

所以年老、遊民、痲瘋病或傳染病都得排除。葛雷高還能四處爬動,所以也不是重度昏迷的植物人。唯一可能的只有精神疾患。但弔詭的是,這隻蟲子還保有理智。嚴重而不能與人溝通的精神疾病患者,可能只保留內在潛意識的邏輯,但表意識的理智恐怕不復存在。

因此,我們又回到原點:葛雷高還是只能是一隻理智清醒的蟲子。

對於這個從外觀跟行為模式看起來,「都只能像是一隻蟲子」(而且是否能恢復正常都不可知)的東西,這家人的所作所為難道有絕情之處嗎?

很遺憾地,居然沒有。

毋寧說,妹妹一開始還能忍住恐懼,每天去打掃他的房間。父母還期盼著他能復原。我覺得已經高度展現出他們對葛雷高的愛。


另一方面,葛雷高對於自己變成一隻蟲是怎麼想的呢?

當葛雷高不用工作,徹底在家耍廢變成一條蟲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隻可怕的蟲了。(這一點後來妹妹清醒地指出)

這可以從這段話看出來:

(葛雷高)希望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她俯下身,側耳傾聽他吐露肺腑之言,說他心意已堅,決定送她進音樂學院,若非中途遭逢不幸,怎在去年耶誕節——聖誕節應該過了吧?——就宣布了,即使眾人反對也沒用。聽完這番說明,妹妹想必感動萬分,淚流滿面。這時,葛雷高會直起身體,攀到她肩頭,親吻她自從工作後就沒繫絲巾或穿上高領的脖子

(粗體與底線是我加的)

修但幾勒!這位大哥!

誰願意跟等身高的蟑螂並肩坐在沙發上,然後還被牠毛毛的觸腳搭肩、撫摸脖子???!!!!!

我光是想像一下,整個人就結凍了。大哥,你確定這樣很感人嗎?!我怎麼只覺得很驚悚?

這個無視現實的弔詭幻想,對照一開始葛雷高對姿態的變形只淡淡問一句:「我怎麼了?」,卻不曾認真去面對別人對他可能產生的恐懼與焦慮。(他一度用桌布將自己遮住也只是為了測試妹妹的真心)

我們可以描繪出一個可能性:

葛雷高其實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自鳴得意的傢伙。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可能不是事實!


讓我驚覺到這一點的關鍵點是:在三名房客的反應當中,妹妹小提琴的琴藝看來很糟糕

小說的描述說:房客們甚至湊過去看她的琴譜想知道她到底在演奏什麼。而妹妹側著臉,目不轉睛哀愁地看著樂譜。

這讓我想起:我家隔壁曾經來了一位房客,似乎想成為一名自彈自唱的實力派歌手。每天都很認真彈吉他又練唱歌,練上一個下午。可是很慘的是,我跟我的室友(還合唱團出身的)兩人都不知道他在唱什麼。經常聽了好幾個小時哼哼啊啊不成曲的聲音之後,才忽然發現某一句好像是某首流行歌曲的走音版。這真的很值得哀愁。這讓我們都很想去拍拍他肩膀說:

「孩子,我想你的專長應該在別處,你還是忘了音樂吧!QQ」

所以,我猜想這妹妹可能也是如此。實際上的音樂素質不僅很平凡,連看譜的能力都不怎麼樣。搞不好,這把小提琴也是哥哥自己覺得妹妹應該能學會才買的。這種人別說是進音樂學院了,學校音樂課的成績都有點堪慮。

而且,妹妹從頭到尾都未曾說過自己很想去音樂學院就讀,央求哥哥要出錢讓她去讀。(我為此又從頭到尾讀了一次,真的沒有)

在故事中的描寫,始終只有葛雷高不斷稱讚妹妹的琴聲很優美而已。顯然要送妹妹去讀音樂學院的這件事,比較多是葛雷高的一廂情願,而非冷靜評估事實後的結果

再者,他一直覺得妹妹還是個孩子,實際上也已經17歲了。他們家裡請的女僕就是16歲,也就是說,在主角的時代已經是可以出去工作的年紀了。

妹妹自從代替家人清掃葛雷高的房間,出去當銷售員之後,漸漸地也變得堅強而活潑,開始學習速記與法文,希望未來能升更高的職位,最後甚至能在家裡主導重大決策了。(最後甚至直接割捨對哥哥的情感,表明那個怪物不可能是哥哥)

甚至,連本來每天穿睡衣倒在床上,總是不願出門,看起來衰老無力的父親,在失去葛雷高的經濟支持之後,也重新站起來出去找了一份差事。(好像什麼奇蹟展示似的)

雖然一邊抱怨年紀這麼大還要工作不是他應該得到的晚年,可是外觀卻彷彿回春一樣,精神奕奕,最後甚至還提案要全家一起出遊。

有些評論認為葛雷高一開始只問「我怎麼了?」,然後就開始煩惱趕不上火車。這件事顯示出一種勞動中的異化。(說白話一點就是完全社畜思維)變成蟲之後,享受起用細腳到處爬行,反而展現出牠活出自我的本真狀態。

這詮釋確實也是可能的,但如果《變形記》要談的是:工作使人異化,不再被工作束縛使人得以自我實現。那麼,為什麼變成蟲、失去工作,被解放後的葛雷高,最後反而孤獨且不被理解地失去了生命,但出去工作的家人卻變得生氣蓬勃了??? 難道家人就沒有因為出去工作而被異化嗎?

《變形記》真的是要告訴我們:工作,就是自我異化的來源嗎?

從這雙向的變化來看,答案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誠如兩性關係的文章裡常說的:「會說自己是好男人的人,不可能是好男人。」

葛雷高的情況也是。 所以,我認為發生在葛雷高身上的並不是工作層面的異化,而是更根源地來自一種自我異化與盲目。不是工作使他自我異化與疏離,是他自己發自內心就不曾靠近真相。

葛雷高只能聽懂家人說的話,卻無法將自己的話傳遞給他們,這不對等的狀態除了增加情境的驚悚以外,難道不也象徵著葛雷高的心意始終都未與他人相通

他始終沒有面對現實。他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家人。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與腦補。

他甚至也沒問過父親破產後家裡的經濟,只聽說父親欠老闆債,就一股腦衝去賺大錢。自以為父母很悲慘,自以為妹妹需要被保護(甚至還說不想再讓她步出房間),然後藉由未曾溝通的付出,滿足自己「我真是個好哥哥」的虛榮心。

變成蟲,只是象徵了他內心裡那份始終自以為是的噁心,具現成了現實。

反而是家人鑒於他的拼命,顯然不忍心戳破他的想像,就直接由著他去。漸漸地也習慣了他這麼做,所以未曾發現他們的人生其實不需要豪華浮誇的大房子、也不需要僕人跟廚娘或門房。

直到他過世之後,他們有了各自的工作後,才商量著:總算可以搬去地段更好,空間更小的、更實用的房子。

所以,葛雷高沒有工作之後,死了。但他的家人們有了工作之後,復活了。

因為葛雷高再也不能用拼命工作,去維持「我是好哥哥」跟「我給家人好的生活」的美好想像。另一方面,他的家人們,總算從葛雷高一廂情願的付出中被解放出來,各自走出自己想要的人生,並且為此腳踏實地的付出勞力,成為本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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