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老妈去跑马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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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游记写完了。

去年六月,老父亲病情突然转折,住了几天医院。出院后,请了阿姨照顾起居。自那时起,我就常跟老妈说,有人照顾我爹,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跟我去外地散散心,趁你现在还有行动能力。她一直不肯,总说阿姨离了她不行。过去的一年里,阿姨换了四个,最多一个待了半年。直到新来的这一个,她终于松了口,答应跟我去兰州。

我才又叫了二姐来作陪,以使比赛那天有人照顾她。

但从旁听来,她跟别人说的是,娃天天叫呢,把娃的心愿了一下。

确实是我的心愿,我看她数十年如一日全身心扑在老爷子身上,哪里也不能去,像蹲监狱一样,总觉不该这样。

她年轻时是很爱串门的,走过不少地方,做为农村人来讲,也算得见多识广。二十三四年前,我在河南出着长差,她没有提前讲,偷偷坐火车跑来,到了洛阳火车站才打电话给我。那次是我和她第一次单独旅行,带她去了登封,进了少林寺。她见到寺里的大锅,很震撼。晚上在登封街头吃宵夜,记不清楚食物,只记得夜市的氛围。去了开封,见了包公祠,还有天波杨府。这都是她戏文里从小耳熟能详的人和事。话说包拯这个人,戏文也好电视剧也好,总一副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然而我现在很怪他害了当下的中国人,不去想法制,仍在盼青天大老爷。那时还去了洛阳的白马寺。白马寺不大,院子里开着很多牡丹花。洛阳每年春天有牡丹节,牡丹花是它的市花。“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那时的京城,便是洛阳。但是后来的洛阳,相比其它的“古都”,实在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那之后大约有十年,我身处不喜欢的环境当中,自己都很宅。结束了从前需要长期外地出差的工作,她也没机会发挥千里单骑的技能,再来重温旧日时光。再后来的十多年,就是老父亲病情发展,渐渐离不了人的十年。

我移居成都之后她来过,我那时刚买车,本想带她四处走走,但她腿脚不行了,走不了路。好在,近些年,又好起来。这次在兰州见到表妹,还在回忆说当年老妈去她们家,带着小凳子逛街的事。那时候以为会越来越差,没想到反而好多了。17年脑梗初犯,懒于出门。为了鼓励她运动,我买了块运动手表给她,从此,很热衷于向别人展示步数了。唉,人类无论年龄大小,都很容易受制于电子镣铐。

在去兰州的飞机上,老妈还是表现得兴奋,对于飞机、对于天空的云朵、对于脚下又远又近的城市都感新奇。在兰州,带她去见了故人。我上次见时,那老太太还精神矍铄,专门跑到路边来给我加油,这次显而易见地衰老了,走路只能以很小的步幅往前挪。老两口住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房子是儿子买的,儿子全家都在澳大利亚。阳台上堆满了成箱的方便面,说是身在厦门的女儿寄的。我就想起我姐,这些当女儿的好像缺心眼一样,我姐每次带一大堆馍。而这家的女儿,每次寄一堆老人根本吃不完的方便面。我说你让她别寄了嘛,还那么多呢,老头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人老了,娃娃们给的东西,不管是啥,都不能拒绝。我只能点头。

这次我姐从天水来,又带了一个大馍,知道我嫌弃,偷偷的。回程那天整理行装,我从老妈的包里掏出来,还剩大半个。那已经买来第三或者第四天了。我买的春秋航空,行李有限制,以此为理由,强行留在了酒店。

那天从老人家里出来的出租车上,师傅听说老妈八十多岁了,还听说我们从成都故地重游,很是感慨。说她妈妈七十九岁,已几乎不能走路了。只是仍然能吃,他经常晚班结束带宵夜回去和她一起吃,不带人家还会不高兴。下车时,他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老妈啊。他讲的标准兰州话,我已经多年未听说。

这次兰州,还和从西安来投奔表妹的舅舅不期而遇,算是意外收获。老姐弟俩多年未见,见面很是涕泪交流了一番。下午从表妹家离开时,才四点钟。舅舅说要做饭给我们吃了再赶路,我和二姐自然婉拒,中午饭还没消化。但老妈说她要吃,那怕吃一口,也是她弟弟做的。舅舅热了一屉小笼包,老妈吃了两个。

飞机上,我问老妈,下次还跟我出来吧。再不了,除非是回老家。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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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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