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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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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春光|第13章:妒恨

徙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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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嬌分娩在際,嚴嵩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偶爾公司有緊急的事情需要他處理,他總也千叮萬囑,憂心忡忡出門幾個小時,隨後匆匆忙忙趕回家來。

一個小生命就要降生在這個家裡,到處充溢著一股匆亂的喜氣,帶著些微緊張的興奮,連老張都比尋常隨和,秀成似乎受到大人們的情緒感染,也彷彿與平日不同。

嚴家豪約莫每週回家一次,週末傍晚到,第二天傍晚搭車回校舍。幾次嚴嵩想開車送他,他都不讓,理由是他喜歡自己搭車,他還說他長大了,可以處理自己的事。嚴嵩勉強不來,只好多塞些零用錢給他。

滿嬌生產的這天是禮拜一,昨夜就開始陣痛了,一直挨延到次日下午才生。

嚴嵩終於有了兒子,高興得手舞足蹈。

滿嬌一睜開眼就問:「家豪呢?」

「他在學校啊。滿嬌,我們有兒子啦!」嚴嵩緊握滿嬌的雙手,笑得像個孩子。

徐媽滿面喜氣的說:「是啊,太太,妳生兒子啦!長得英俊又福相,恭喜恭喜。」

「孩子呢?」滿嬌懨懨地,心裡只惦記著孩子和家豪。

「等一下我叫護士抱來給妳看。妳先把這碗雞湯喝了──」嚴嵩話沒來得及說完,滿嬌便掙扎著說:「我要看我的孩子,現在,我現在就要看我的孩子……」說著不知怎麼就哭了。

「好好好,孩子馬上來,馬上來,噓──別哭別哭,這樣很傷身體的……」嚴嵩一頭哄著滿嬌,一頭讓徐媽去叫護士抱孩子過來。

這孩子長得真像家豪啊,滿嬌一廂情願地想著,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親他、聞他、撫愛他;輕輕摟抱他們的孩子,就像輕輕摟抱著失去的歲月,所有那些溜逝的、得不到的愛都回到她懷裡來了,她眼中流著狂喜的淚水,停不下來。

嚴嵩怕她過於激動傷了身子,不斷勸著說:「孩子剛生下來沒多久,抵抗力弱,這裡的空氣不乾淨,妳不要抱太久,何況妳也要多休息,孩子有看過就好了,妳放心,不會跑掉啦。」護士和徐媽也在一旁幫腔。為了孩子,滿嬌只好依依不捨把孩子遞還給護士,嚴嵩這才鬆下一口氣。

兩天後,嚴嵩去報了戶口,孩子取名嚴耀得。

母子倆平安回到家後,滿嬌一刻也不讓耀得離開她的視線,全權負起照看兒子的職責。嚴嵩夫婦本來就不特別疼愛秀成,現在全副精神都貫注在耀得身上,對秀成就更加淡漠,甚而不相聞問了。好在秀成有徐媽和婉甜,家豪在家時也常過來逗他玩,沒有滿嬌的干涉,這屋裡反而比往日熱鬧許多。

另一方面,家豪再怎麼不想見到滿嬌,還是得去看看耀得,但他總是避免單獨和他們共處一室;不知怎麼的,他很害怕那種感覺,好像那個孩子是他的,想來就教人毛骨悚然。再加上滿嬌動不動就在人前笑說,耀得長得真像家豪,叔姪兩個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簡直像得不像話。這些話傳到家豪耳裡,讓他很不舒服,就更加不愛去看滿嬌母子了;他一回來總向著婉甜秀成那裡跑,三人老窩在一處說話玩耍,滿嬌管不動他,更加深了她對婉甜姊弟的怨恨。

一天上午,秋高氣爽,第二天便是中秋,家豪提早一天回家過節,滿嬌興沖沖抱了耀得下樓去找家豪,才走到轉角處便聽見樓底下的笑聲。她恨得咬牙切齒,原想掉頭回房,可愈想愈不甘心,還是一步一個怨地走下樓來,立在通往後院的短廊上聽著。愈聽,愈恨。那歡快的笑聲如一支支飽弦射出的箭針,帶毒,扎進她的心頭肉上,擴散的憎恨令她悻懣若狂,澎湃的痛苦藏在舌根深處,轉眼就會濆湧而出。

她已經不能再忍耐了,疾步上前踹開房門,屋裡六隻眼睛同時朝她望過來,帶著一點受到驚嚇的迷惑。

「阿甜,妳閒閒沒事做嗎?所有的窗帘床巾都拆下來洗,趁天氣好,快去。」滿嬌盛怒中的喝叱聲量驚哭了耀得,她一面捂著孩子的耳朵,一面大聲對遲疑著的婉甜惡聲怒斥:「妳還傻傻站在那幹嘛,還不快去。」

然而家豪不讓婉甜去,他淡漠地乜著滿嬌說:「她不能去。」

滿嬌氣得說不出話,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忽然一陣暈眩,踉蹌地往後一仰,家豪怔了怔,不由得踴前一步,正伸手要去扶她,婉甜已就近攙住了滿嬌。滿嬌靠在門板上定了定,摔開婉甜的手,順勢甩了她一巴掌。「我打妳這災星,狐狸精,妳恨不得我死,我死了妳就稱心如意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耀得哭,秀成哭,婉甜流淚,滿嬌怒嚎,屋內哭成一片。家豪抱起秀成,護著婉甜,冷眼看著歇斯底里咆哮暴泣的滿嬌,一語不發。這時,徐媽聞聲跑進來,一面在舊藍圍裙上揩乾濕手,一面慌著問:「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大家哭成這樣,有話好好講嘛,怎麼會這樣呢?噯唷,可憐──」她深怕滿嬌失控傷了孩子,忙從滿嬌手上接過耀得,迭聲哄著。孩子們受到驚嚇,一逕狠哭個不停。家豪一手抱秀成,一手牽婉甜,看也不看滿嬌一眼,逕直望門外走。滿嬌恨恨的追上去,不分清紅皂白,劈頭蓋臉的舉手就打,也不管他懷裡抱著秀成,下死命搥。家豪匆亂的把秀成交給婉甜,反身抓住滿嬌,對著她扭曲的臉大叫:「妳瘋了?」

「瘋?我是瘋了怎麼樣?我沒法再忍受下去了。你知道嗎?耀得……」滿嬌含妒帶恨的話語才衝出舌尖,沒來得及說完,家豪像是感應到了似的,蒼白著臉吼她:「耀得怎麼樣?耀得是我們嚴家的子孫,難道說秀成就不是嗎?當初是大哥大嫂把這兩個孩子帶進門的,不是他們自己跑來這裡求你們收留,妳沒疼他們就算了,怎麼可以虐待他們呢?」

「我虐待他們?我哪裡虐待他們了?你倒是說來我聽聽看。」

「不用我說,妳是怎麼對待他們姊弟倆的妳自己心裡最清楚,妳摸摸妳自己的良心。」

家豪說完掉頭走了。滿嬌跌坐在椅凳上,怔怔望著他的背影掉淚。

徐媽悄悄攬了婉甜的肩,把兩個正哭的孩子帶到後院,想哄他們看樹間的鳥兒,偶爾還會有灰松鼠爬下樹來,在草地上跳躍,一閃神又迴上了樹,掩入枝葉後面。然而今天不知怎麼的,連隻鳥兒也沒有,只有老張陰沉地站在樹下冷笑,見他們出來,丟下個嘲諷的眼神就朝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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