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
上周参加了拆书帮的年会。这是一个非盈利性的学习组织,全国各地建了很多小组(他们叫分舵),一起用RIA(即reading, interpretation, appropritation的缩写,即阅读拆页+讲解引导+拆为己用)的方法,通过阅读一下致用类图书提升自己的职场、生活能力。
挺好的一件事情,除了不挣钱。拆书帮发展几年,眼看着其他一些打着知识学习旗号的组织拿到投资、挣到钱,没有压力、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年会上有成员上来演讲,主题就是如何变现。
我原本是被邀请讲怎么出版一本书的,在主办者的策划中,这是另外一种变现方式。结果我把通过出版变现这件事情给否了,看上去很像是和前面的演讲者针锋相对。但我的意思是,第一,出版一本书,门槛高,周期长,抱着快进快出的想法就别走这条路。第二,大家一起读书交流,挺好的事情,不能变现又能如何呢?
我必须澄清一下这个看法的语境。我自己在做一家版权经纪公司,商业机构如果不能挣钱养活自己,被淘汰很正常。我过去参与几次互联网内容创业,遇到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创业者成天想的是缺乏实际应用,没有行业可信性的所谓商业模式,一言以蔽之就是2VC。热钱涌动的时候,公司还能存活,现在就格外艰难了。
但我的意思是,变现不是终极价值,“好”和变现之间不应该是完全一致的。这个道理好像很简单,但是今天这个世代我们的行为都和这个道理相反,并且在相反的方向上一路狂奔。
比如,为什么要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呢?不就是为了让他能超过别人,上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吗?人格健全、情感健康,有同理心等等一切“好”都不是最高目标。
还有,大家看看你身边的各种商业广告吧,仔细想一想广告主和策划者有没有在内心当中把你当人看呢?
比如那个每天在电梯间啸叫不停的婚纱广告,一群女士站在一个岛屿,高呼要去哪里拍婚纱照。如果把她们身上的婚纱换成囚服,一群人在一个隔绝的空间里,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口号,这是新娘还是犯人?
比如一个扫地机器人的广告。一位男士身着礼服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用满足到淫邪的表情看着扫地机器人扫除房间里各种脏污。他是在和扫地机器人约会和恋爱吗?
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这些广告就是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文本”。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是什么呢?推荐加拿大物理学家厄休拉·M·富兰克林写的一本小书《技术的真相》。真相是什么呢?就是技术本身是一个系统,包括“组织、程序、象征、新词汇、等式”,最重要的,是“一种精神状态”。
也就是说,作为人造物的技术本身成了一种有意志性的体系,转身来影响、操纵甚至奴役人。想想智能手机的例子吧。
作者认为,这和“规模”的概念被运用到生产技术当中有关系。规模带来了两种不同的模式,一种是生长模式,不能强求,只能提供适宜的环境而得到培育和鼓励。生长是发生性的,不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的。另一种是生产模式,人们可以控制条件、过程和结果。和生长模式相比,生产模式有着明显的优越性:一切尽在掌控中。
今天,互联网技术让网络效应成为很多行业的基本特征,规模被应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无疑大大地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但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富兰克林提醒说,生产模式要求的是统一性,创造出了一种服从的文化。他的观察对于这个世代很有解释力。比如,知识学习和观察能力提高是有个体差异的,教育原本是一种生长模式,但是今天却是按照生产模式来进行。其中的所有参与者都按照一种设定程序疲于奔命。
又比如,今天的中国互联网巨头们掌握了大量用户数据,他们期待用用户画像来更加精准地完成营销。但是这个系统真的期待丰富个性的呈现吗?经过算法推荐——反馈——修正的不断循环,塑造出来的消费者不就是我们在电梯间广告里看到的吗?他们所有的个性都建立在消费主义的沙滩上。每一个人被称为流量,每一个人的朋友和熟人被称为私域流量。
如果让我总结这个世代的最大特征就是,通过控制来显示人的无限可能(自恋主义文化),激发人的欲望来抹杀人——当人没有按照全备的形象和特征被描述,就是奴役和抹杀。性、权力和金钱就是人类欲望的指向,想象一下如果人只满足于性、权力和金钱的一种或几种,还是根本意义上的人吗?
在我们这个世代,这一切主要是透过技术和商业构建的庞大体系进行的。我们付出的代价就是焦虑和抑郁,这是控制不能的结果。这里要同样推荐一本加拿大学者写的书——《现代世界之道》。作者完全识别出来这个体系在我们这个世代各个领域的表现,以及结局。
怎么办呢?在双十一别人熬夜凑单的时候好好睡觉。最近看到一个非常有趣有洞察力的说法,所有被造物都要睡觉。因为只有在睡觉的时候,人才会放弃一切控制,包括对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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