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1:一夜傾情
分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L。
剛開始我幻想過很多我們重逢的場合,可能在嘈雜的地鐵站,可能在他家附近的市場,可能在某場記者會上。
甚至有段時間我的餘光總在時刻監測這次重逢,生怕因為我的粗心大意而錯過。
但現實是,從2016年至今,我們再也沒有見面。我擅長和前任們成為朋友,但唯獨那個曾經讓我體會過“被雷劈中”的人,我們的命運就此別過。
看到這你可能期待的是一個深刻而絕美的過期愛情,但事實是,我舊手機裡還存著我們分手吵架的錄音。導火索是一個水壺,沒錯,一個水壺,我們因為某款水壺的使用而誤解,分歧,爭吵。最後他質疑辯論隊出身的我有邏輯漏洞,要求錄音,而我只一句“那你去找一個願意跟你錄音吵架的人吧”作結。那也是我跟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從來都沒有理解過對方的語言,即使那段錄音裡,我們也堅持用各自的母語-普通話和粵語雙語吵架。
其實離開他我從不遺憾,甚至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不會長久,可以說一種向死而生的關係?那時我還在另一段穩定的關係裡,對方很愛我,一個熱愛家庭的人甚至為了我願意考慮不婚。我常說我那時的男朋友是我的李大仁,而L是我命中的丁立威。可惜,出場順序不一樣,程又青和李大仁一起畢業,時間久了,成長階段卻沒有同步,異地,於是日生裂痕,成了衣服上的飯粒子。而那時出現的丁立威,便如火山岩漿一般灌入那些縫隙,成為我生命裡的那道永恆的閃電。
也許我不應該這樣敘述兩者的因果,我在那段穩定關係裡的日漸游離和在那一刻我會無可自拔的陷入他是平行的兩件事。我喜歡他有點專業的有點固執,我羨慕他可以那麼堅定的告訴別人自己相信的東西,還有他永遠挺直的腰背和偶爾流露出孩子般的少年氣。那時的我初入職場,很難不會心動於這樣的前輩和工作夥伴,更重要的是,經歷世事卻不世故的樣子。
被劈中是如此理所當然,出於對於自己道德的堅持,我分了手,想空窗一段時間,但在那個錄完節目的週三,我們一起去吃了那家我們總會去吃的八方雲集,他總是點貢丸湯而我總是點酸辣湯,後來我們去了尖沙嘴的海邊,他自然的牽了我的手,我沒有拒絕。
他成為了我生命裡的第一個納入式的性伴侶。在他小小房間裡一個上床下桌的狹窄空間裡,他媽媽和弟弟就在同一個房子裡,音箱裡放的是陳潔儀的《重譯》,在《追》裡,一個並不美好,甚至有些創傷的“第一次”,他一直說“無yuk”,當時我還不知道yuk就是動,他一直讓我別動。那可以稱得上是一場強姦,在我中途要停下之後他依然做完了,伴隨的是優美的音樂和“mou yuk”。那一刻我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異鄉人身份。一種被陌生的環境和陌生身體入侵的感覺。我不知道這種創傷記憶是不是成為了我後來進入同性關係的重要契機。但讓我無法理解的是,又在那麼多的夜晚,我懷念和他的性愛,或者說懷念和他性愛裡的我。記得第一次不愉快的性愛之後,我問他做愛對於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說那會讓兩個人無比坦承和接近,不知道為什麼,那句話讓我對他產生了憐愛的心情。我總是對他產生憐愛,一個義氣的少年,莽撞的,不顧一切地撞向這個世界,也毫不憐惜地撞向我。
這段關係對於我來說,是一段戀愛,但也不是一段戀愛。那時我已經談了一些戀愛,但那是我第一次被雷劈中,也是我第一次從未在關係裡感覺到被理解,但卻無法逃離那種吸引。持續處於關係裡的我在那段電光火石的半年後空窗了五年,其實並不是為了紀念他,而是他根本的改變了我的人生。我不再確定我適合一段長期關係,因為我有著那些不受理智控制的時刻,我也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某種程度的吸引可以稱之為愛情。
但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傷害,身體和精神上的。甚至中間我同時經歷了失業和他突然消失的冷暴力。甚至最後的分手也有一絲,與他競爭,這次我先走的決絕,這些都不像我。被雷劈中會把人變成一個四不像,失去掌控。也許是因為,我沒有遇到一個足夠善良的人。
那是一場分不清真假的夢境,分不清是好夢還是惡夢。夢中總是想起那時我常聽的一首叫作《一夜傾情》的歌,衛蘭的聲音呢喃道:
沈醉於甜蜜歌聲
抱擁所愛 令世間頓成仙境
願這刻時候會停
置身傾心瘋顛一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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