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鲁迅
鲁迅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极深,但平心而论并没有达到王国维、陈寅恪的高度,和其业师章太炎也无法相提并论,这是因为根基所限,还是眼光所致,值得有识者关注。在我看来,鲁迅的最大成就,是对国民性的剖析与阐述,通过对国人行为、心理的观察与思考,鲁迅找到了国人集体无意识之下的传统文化之因,并通过对时事的精彩评论,成功验证了自己的观点,并以凌厉纵横的笔锋得以让大众信服,由此使得自己的杂文极有特独的魅力,并具有经久不衰的历史价值。
那么鲁迅在杂文上可称为是古今独步的大家麽?是难以跨越的创作高峰麽?当然不是。和钟祖康的刁钻刻薄相比,鲁迅的投枪顿显迟钝,和陶杰的尖锐犀利相较,鲁迅的匕首立现陈旧。尤其以陶杰而论,无论在文章数量、质量及识见上都早已超越,不客气地说与其相比鲁迅像个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无论观点、思想、教条、主义都带有出土文物的时代印迹。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日,居然仍有不少国人开口鲁迅闭口鲁迅,俨然还把鲁迅奉为思想宗师,这除了说明环境的进步不大之外,百年之间诸多国人的思想也没什么长进。
鲁迅思想的一大蒙昧之处,就是不识自由民主的真谛。这当然有时代的局限,毕竟是出生于一八八一年的人,但相较于和他同年代,年纪长大两岁的陈独秀,和年龄稍幼他十岁的胡适之呢?不得不说更多是自身因素。可以看见,因在自由主义、民主思想上的领悟,陈独秀终能反省共产主义的祸害与罪恶,在晚境依然能保有一分独立的人格;胡适因此而能走向追求宪政、人权的现代化道路。而鲁迅终其一生都在民主自由的大门之外,茫然于欧美现代文明的精神,只能保持一个传统士大夫,或反叛礼教的名士形像,在殖民地的庇护下,拿着北洋政府的大洋(或还有苏联的卢布),过着传统社会的老爷日子,写着鼓吹马列主义的革命文章。
鲁迅思想的另一在愚昧之处,就是对于共产主义的信仰。他自以为这是思想的进步,却不识仅是走火入魔;他自以为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经道路,却不知这只是书斋里虚构出来的幻象,被野心家拿来做争夺天下的旗帜。在国民性上他目光如炬,但在马列主义上却是一瞎到底,无论是选择性失明,还是时代的洪流所然,抑或政治的投机所致,对他本身都是绝妙的讽刺,甚或是一个彻底的悲剧。但所幸的是,鲁迅被其世故所拯救——鲁迅因世故而深刻,因世故而精明,也因世故看出了共产党大张旗鼓的正义之下,实质搞的是什么下三滥的名堂,于是便有了对冯雪峰的一席话:“说将来你们到来时,我将要逃亡,因为你们来了之后首先要杀我。”
但最终拯救鲁迅的却是他的早逝,由此逃过日后必不可免的政治麻烦,成为杀威祭旗的对象,并得以享受中共“不树活人树死人”的宣传炒作政策,吹捧成思想高大全的大师学者,立场伟光正的国家英雄,成就了一世英名。平心而论鲁迅有文学的天才,但也有心理的偏激,性格的怯懦,人们常佩服他的反抗,却鲜有人读出他的专制与霸道;鲁迅虽有批判的精神,但却缺少自由的理念,笔战多流于私人的恩怨,往后更沦为党争的打手;鲁迅有学者的眼光,能写出《中国小说史略》专著,但也有政治的盲目,留下一大堆鼓吹马列的败笔;鲁迅有深刻的思想,却也有着视野的局限,能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看出了吃人并不余遗力的抨击,但在现实中却又甘做屠夫的帮凶;由此可鉴,鲁迅可谓是一个矛盾体,在他身上有文化的传统与现代的冲突,观念的陈旧与进步的冲突,道德的保守与开放的冲突,时代的转折与危机的冲突,政局的共和与共产的冲突。也由此可鉴,鲁迅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文化的符号,人们在他身上可读出时代的变革,文化的激荡,观念的撞击,政治的冲突,人性的挣扎,是非的取舍。这即是鲁迅文章的价值所在,也是其在读者喜欢之因。但必须要补充的是——正如李劼先生所言,中国人之于鲁迅的崇拜,骨子里与其说是对深刻的敬佩,不如说是对世故的服膺。而这与其说是鲁迅的荣耀,不如说是国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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