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春光｜第40章：寄望

過完中秋，秀成擇期搬進了蔡家府邸；再過不久，蔡明雄就會在公司裡幫他安插一個職位。比較令人意外的是，雪莉可能會在近期完成終身大事，對象是公司的同事，也是她在精舍裡習佛的師兄謝先生，兩人交往不到一年已論及婚嫁，連雪莉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雪莉很希望秀成仍舊留下來跟他們一起住，她的未婚夫也很熱情的接納了秀成。在秀成還沒有做出決定之前，阮甜的煩惱是：以秀成的個性，絕不會打擾雪莉的婚姻生活，如果是這樣，阮甜勢必得接他過來同住，但如此一來，她和李勇之間的關係就多了幾分曝光的危險。畢竟秀成不是外人，他嘴巴不說，心裡對姊姊的瞭解比誰都深。可是在聽了李勇的話以後，她突然覺得秀成搬進來反而是件好事，而且她心裡的計劃也非得秀成幫她不可。然而，秀成心思難測，知情後會不會站在姊姊這邊倒也難說。

雪莉的婚禮很簡單，被邀請到場觀禮的人不多，都是雙方最親密的親友。婚後雪莉把目前住的房子還給阮甜，搬去與丈夫同住，秀成也讓阮甜接到蔡府。那天是李勇開的車，阮甜姊弟坐在後座，天氣晴朗，街上熙來攘往的人車，秀成一身雪白襯衫米黃卡其長褲，仍是一派高中生的清純模樣。李勇車開得很穩，偶爾不經意瞟了眼後視鏡，和阮甜交換一眼親昵的目光，秀成始終望著窗外，彷彿在眷顧著什麼。

其實，秀成曾經跟姊姊表達想獨居的念頭，但別說阮甜不答應，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姊夫更開口請他搬去同住，還承諾在事業上幫他一把，他表面上不好拒絕，心裡怎麼想的卻沒人知曉。在姊姊姊夫眼中，秀成的性格太過深沉孤僻，一個人悶頭悶腦的過日子，連個一般的朋友也彷彿沒有，實在令人擔憂。阮甜自以為瞭解這個弟弟，把他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卻又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那些奇怪的想法和做事的態度。她覺得也許是她書唸得不夠多，也可能是她太久沒有把心思放在弟弟身上了；有時這個想法會困擾她，但隨即又有各種理由推翻了前一個。

蔡明雄對這個小舅子一向滿懷期許，他身邊除了阮甜和劉謙之外，沒有一個可以信得過的左右手。阮甜在事業上幫不了他什麼，劉謙雖然跟了他許多年，到底是個外人。他自覺年紀漸漸大了，即便阮甜現在懷孕，也還得再等個一、二十年，於是他把整個希望寄託在秀成身上，他秉性純良、聰明沉穩、心思縝密，又性格堅韌，經得起磨練，雖然貌似不太有主見和魄力，不過這是可以訓練的。蔡明雄相信，由他自己來帶秀成，不出幾年，即使不能把他培養成一個亮眼的企業家，接掌他的事業一定不會有問題。提拔秀成是蔡明雄自覺不得不做的事，將來他老了退休或死後，也只能把他的事業妻兒託付給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秀成便是最適當的人選。

阮甜想的和丈夫想的一樣遠，只是並不同一幅願景。她希望秀成能取得蔡明雄的信任，接手他的事業，未來就算她和李勇私奔，秀成也已經是丈夫的左右手，屆時要斬斷自己的雙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甚至想到了別的方法，她和李勇甚至可以不用冒險私奔，只要……每想到這裡，她就會激動得渾身顫抖，兩股勢力在她心上交戰，像被吊在半空。愛情讓她逐步喪失了理智，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一邊是恩，一邊是情，阮甜一步一步捨恩就情，把軟柔的心漸漸變硬。

自從秀成搬進蔡府之後，這個家多了點熱鬧，阮甜自覺有一份責任，凡是有關秀成的衣食住行，幾乎都是她親自打理，卻也忙和得挺愉快的；蔡董更像是多了個兒子在身邊（他死去的兒子如果還在，約莫也是秀成這個年紀），巴不得天天把秀成帶在身邊；園丁老王和司機老劉也和秀成處得不錯──尤其是老王，秀成對園藝的興趣很得他的歡心──就連阿惠也比以往多話起來，倒是李勇和秀成之間冷冷淡淡的沒什麼話說。秀成似乎知道了什麼，只要是跟阮甜同車，他就不太搭話，眼睛粘著車窗外的景物，一臉魂不守舍。

秀成上下班多半是李勇負責接送，阮甜偶爾跟在車上，看秀成鬱鬱寡歡的樣子，她便心煩意亂，漸漸的也就懶得跟車去接送他。幾個禮拜後，阮甜的熱勁消褪了，姊弟倆除了生活上不得不接觸的瑣事，可以說是各過各的日子。秀成除了公司的業務之外，還有很多姊夫要他學習的事情，幾乎沒有自己的私生活，但是他很少反抗，頂多就是關在房裡看書，或偷閒跑出去看電影，一個人在戲院坐一下午。

李勇的事並沒有延宕太久，這期間，阮甜有意無意在丈夫耳邊東拉西扯的不斷提起那家進出口貿易公司的沈平沈老闆，她沒敢說沈老闆是李勇的表叔，只說是她的一個同鄉的親戚，輕描淡寫又刻意讓丈夫意識到這個人的存在，到後來耐不住性子，就開門見山說：「你都不曉得人家公司開多大，你要是能夠認識他，搞不好把生意做到國外去，那不是更好嗎？」

蔡明雄不是沒有想過，然而幾次嘗試去國外洽談生意，不是條件談不攏，就是不了了之，而且一旦決定拓展新的領域，到時候忙起來不免要冷落妻子，那是他目前最不願意做的事。「生意做那麼大幹什麼，妳又不幫我生兒子。」

「誰說我不幫你生兒子的？」

「妳真的願意幫我生兒子？」蔡明雄睜圓了眼睛，比看到金山銀山還亮。他難掩興奮之情的摟緊阮甜的腰肢，一副馬上有兒子抱的垂涎樣。阮甜皺著眉推開他，似笑非笑說：「哪裡說生就生得出來，你也得給我點時間啊！女人青春很短的，生了孩子我還能再漂亮幾年？」

「放心，妳就算生一百個還是這麼漂亮，在我眼裡，妳永遠都是最美的。」

「呸，我又不是母豬，生一百個教我生到死呀，沒良心。欸，你現在當然說我最美嘍，等哪天我有了孩子，成了黃臉婆，你逃都來不及呢。好了，別再發誓了，你那些話我聽都聽膩了。說真的，你到底願不願意見那個沈老闆？」

「喂，妳到底拿了人家多少好處啊，為什麼一心要我去見他，他怎麼不來見我呢？」

「他來見你也可以呀！」

「奇怪了，妳平常對生意上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現在是怎麼了，突然熱心起來。」蔡明雄望著梳頭的阮甜，她那一頭雲瀑似的秀髮篷鬆地潑在渾圓的肩頭上，很有一股魅惑人的性感，他忽然很想把她扳上床，這一個衝動才剛成形，阮甜便掉過頭來，怒目望著他說：「你想我會害你麼？我不過是想到秀成，他現在跟著你做事，難不成將來你什麼都不留給他？」

「這是什麼話，妳想我是這樣的人嗎？」

「人心隔肚皮，我怎麼知道你的私心在哪裡。」

「我的私心還會在哪裡，繞來繞去不就是在妳和我未來的兒子身上。」

「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幫你生兒子，要是女兒呢？」

「兒子女兒都好，我沒說一定要兒子。再說，秀成只差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我待他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現在不會虧待他，以後更不會，我還巴望他將來替我照顧我的寶貝妻兒呢！」說著蔡明雄從背後抱住阮甜，嘴巴湊上來說：「說再多也沒用，我們趕快來做人要緊。最好生龍鳳胎，一男一女，那我就什麼都有了──」

阮甜為了取信丈夫，便半推半就的上了床，一面強抑著日漸生厭的念頭，暗忖道：「我絕不能懷上他的孩子，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