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圖騰|第九章:擦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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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汗水淋漓躺在旅館房間的風扇下,不管洗過多少遍冷水浴,一走出浴間立馬如同步入烤箱,粘燠的熱浪轉眼撲湧而來,彷彿要擠出你身上的每滴水分般瘋狂,就算靜靜躺在最大轉速的風扇下也能汗流浹背。即便如此,還是得出門,我必需去火車站預訂前往Varanasi的火車座位。
在令人抓狂又不得不耐心等候的冗長排隊過程中,我終於搞清楚外國人買票的地方原來與當地人有別。我上了新德里車站的二樓,以12塊美金的價格買到了來回Varanasi的火車票,前後折騰了整整三個多小時。
離六月二十一日早上六點三十五分開往Varanasi的火車時間還有三天,我打算先去搞清楚如何看懂發車的班次及月台,才不至於搭錯火車。當我正在研究那一整面寫著密密麻麻陌生文字的火車班次、發車月台及時刻表的時候,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擦鞋童不斷在一旁招攬生意,我耐不過糾纏,抬腿亮了亮腳下的涼鞋,朝他聳了聳肩。男孩仍不死,極力遊說,後來發現我忙著研究時刻表不理他,就改了態度,開始為我解說牆上的時刻表,並一起研究我手上的預購票,比手劃腳了半天,我終於有了一點概念,但還不是很清楚。抱著船到穚頭自然直的心態,我謝過擦鞋童表示懂了。為了感謝他的幫忙,我的涼鞋免不了要給他上上鞋油,於是我問他價錢。
「二十魯比。」擦鞋童臉上綻出一朵狡黠的笑容。
我可不是第一次遇見擦鞋童,這個大城裡到處都有這種揹著大木箱子糾纏外國旅者的大大小小的擦鞋童,他出的價格太高了。
「十魯比。」我一殺就是半價。旅行到現在已經有了無數慘痛的經驗與心得,無論如何先殺一半再說。
「十五。」擦鞋童深諳此道。
我攤了攤手,作勢要走。擦鞋童忙忙拉住我,以十魯比成交。
他領我走出車站,找到一處空地,示意我把涼鞋脫下來,我們蹲在那裡一個擦鞋一個看。不久,我發現擦鞋童在涼鞋的底面釘上鞋釘;我又不跳踢踏舞,打什麼鞋釘,於是出言制止。擦鞋童以簡單的英文單字說明:「打了鞋釘好走,又不容易壞。」
我表示不需要,擦鞋童置若罔聞,邊衝著我笑,邊又打進了兩根鞋釘,更含笑著說:「打鞋釘很好的,便宜,一根鞋釘才收十魯比。」
我不禁大怒,這分明是變相撈錢,拿我當冤大頭嘛,氣得我一把伸手搶過涼鞋,一面忿聲喊道:「我不需要。」一面試圖赤手把打入的鞋釘一根一根拔掉。
一旁看熱鬧的車伕個個大笑起來,又有人似乎說了幾句風涼話,連擦鞋童也笑了,他見我如此氣憤又執著地拔著鞋釘,終於接手幫我把所有的鞋釘拔掉。我正在氣頭上,也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然而看他們笑得行所無事的樣子,心裡不禁覺得自己像個愛生氣的傻瓜。我恨恨的給了擦鞋童十魯比,忿然轉身離去。一路上因為害怕受騙上當的防衛心和委屈一股腦爆發,卻也一股腦平息——雖然只是暫時的。
然後,才走不過兩條街,又有擦鞋童來糾纏,「先生,擦鞋,五魯比,先生。」另一位更小的擦鞋童也來追著我跑,「先生,三魯比,三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