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舌地獄
「聽說最近艾莎會跟你們一起玩啊!」西西端著食物在我對面坐下。
「艾莎?誰啊?」我拿著筷子撥著盤子裡的飯。
「喔~妳們還沒見到啊!欸,別怪我沒提醒妳,妳還是少跟她有接觸好。」西西挖了一口飯往嘴裡送。
「怎麼說?」我停下手看著她問。
「其實這也是她的事啦!我也不好去評價別人!她這個人啊!不乾淨!」西西往前靠近我小聲地說。
「不乾淨?是不愛洗澡還是體質特殊?」我笑著問。
「欸!我是認真的!她私生活很亂,只要是男生她都可以,甚至還在朋友家跟朋友的男朋友上床!」西西打開八婆模式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而且,她以前在台灣是做酒店的!」西西又強調了這句。
「真的假的?」我不太相信的看著她問。
「不然妳去問溫妮她們啊!」西西繼續吃著她的飯。
當然,我也去求證了,就只是簡單問「妳們認識艾莎嗎?」
溫妮那群人的回答就像是串好了的供詞,答案幾乎一模一樣。所以,還沒見到艾莎之前,這些訊息就已經先置入我的腦袋裡了。
「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媽改嫁美國,我爸帶著弟弟去中國,剩下我和姊姊在台灣生活。」艾莎抽了一口煙後說。
「我的夢想是當歌手,我讀的是華岡藝校,為了這個目標,我很努力上課。」艾莎突然起身拍拍褲子,轉身要去拿啤酒。
「多拿幾瓶!」我依然坐在陽台對著艾莎喊道。
「好!」艾莎一口氣拿了半打啤酒出來,她打開一瓶遞給我,接著開了一瓶給自己,噗通的坐下,準備繼續說。
艾莎的姐姐大她2、3歲,姐姐很早就輟學在外工作了,爸媽的離婚並沒有影響她們太多,艾莎姐姐只告訴艾莎:「我的責任是賺錢養活我們,妳的責任是好好讀完高中!知道嗎?」於是,艾莎一直很聽話的守著這個責任,雖然她只剩下姐姐,但是她覺得是完整的,姐姐從來不會讓她擔心生活,她覺得姐姐就是她的依靠。
某天,艾莎下課回家時,看到房東太太在門口按門鈴,艾莎一問才知道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繳房租了,她連忙道歉,跟房東太太說等姐姐下班回家會和她說的。房東太太也是個好人,沒有說要趕她們走或強迫馬上就要給錢。艾莎進到自己房間後開始打手機給姐姐,但是姐姐都沒有接,她才突然發現,她好像從來沒問過姐姐上班的地方在哪裡,也沒問過姐姐的工作內容。她連續打了好幾通,姐姐都沒有接,她只好發簡訊給姐姐,然後先去洗澡。洗澡完後,她看到姐姐的未接來電,她趕緊回撥。
「喂!姊妳怎麼都不接電話?」艾莎有點生氣的說。
「小姐,請問妳是xxx的妹妹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問著,完全陌生的聲音。
「對!她手機掉了嗎?」艾莎問。
「喔⋯我們這裡是xx醫院,妳姐姐現在在急診,剛剛是在做檢查才無法接電話,妳姐姐要妳不要擔心,她等等就回家了!」電話那邊的護理師和她說了一下姐姐的狀況。
「我現在馬上過去!謝謝妳!」艾莎立馬坐了計程車飛奔到醫院。
病床上的姐姐很虛弱,手上在吊著點滴,姐姐似乎睡熟了,艾莎坐在旁邊不想吵醒姐姐。她走向一位護理師想詢問幫姐姐看診的醫生是哪位,她想了解一下姐姐是不是怎麼了。
「妳是xxx的妹妹嗎?」醫生推了推眼鏡說。
「嗯!請問我姐姐怎麼了?」艾莎很焦慮。
「妳知道姐姐的工作是什麼嗎?」醫生問。
「⋯不⋯知道,姐姐只說認識的朋友介紹的。」艾莎有點迷糊又有點擔心。
「妳姐姐今天被送來急診,是因為喝太多酒了,她的身體不能再這樣喝了,她已經胃出血了,真的不能再讓她碰一滴酒了。她是這裡的常客了⋯」醫生嘆了口氣說。
艾莎從那天起才知道,她的平凡生活,無憂無慮的生活都是她姐姐用血換來的。
她姐姐擔起生活開銷,房租和艾莎的學費,她選擇了八大這個行業,她為了她和艾莎,每晚都在陪著客人喝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直到她無法負荷為止。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進急診了,她一直瞞著艾莎,家庭的破碎讓她不想再給艾莎帶來破碎親情,所以她一個人堅持著。
「我隔天去辦理了休學,然後去找我姐的酒店經紀談。」她再次點燃一根煙說。
「然後,酒店的經紀告訴我,姐姐簽了合約,還有一年半,若是現在不做,有違約金。」艾莎邊笑邊說,但我看得到她眼眶紅紅的。
「那是一大筆錢!妳知道嗎?一大筆錢!我看著合約,我腦袋裡只是在想,我的姐姐究竟為了這個破合約喝了多少酒?為了我她把自己全部都搭進去了,她不管自己的一切,因為她的一切就是我。」艾莎哽咽地說,我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感覺到她在顫抖。
「所以,我頂替姐姐完成合約後續。當我穿著貼身的洋裝,化上濃濃的妝,穿著高跟鞋走進一個滿是男人和女人的包廂,我才知道姐姐的心情是什麼樣的。」艾莎吸了吸鼻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的秘密。」她轉頭笑著看著我說。
看著眼前的她,長長的一頭黑髮,臉上幾乎沒有妝容,穿著一點也不暴露,完全和她口中敘述的那個自己截然相反,我緊緊地抱緊她,很緊很緊,我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哭,但是我的心很像被人緊緊捏住那樣疼痛,我摸著她的頭,在她耳邊輕聲說話。
那個夜晚,我們在一個小小的陽台互相擁抱,互相哭泣,旁邊點燃的香煙已經熄滅,喝完的啤酒瓶也安靜的倒在一邊,風一樣徐徐地吹,夜空一樣那麼漆黑,周圍安靜的好像世界只剩下我和她,我依然緊緊的抱著她,她只是小聲的哭著。
「從現在開始,我保護妳!」我小聲地對她說,聽我說完這句話後,艾莎放聲大哭。
其實寫到這裡的時候,我不敢相信我還是跟著哭了。也許有人會問我她的父母呢?這些我問過,她只笑著說:「媽媽找到幸福改嫁美國,爸爸帶走弟弟去大陸發展,他們有他們的家庭要照顧,我和姊姊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大人了!所以,我們必須成為大人!不要誤會我的爸媽是丟棄我和姊姊,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後悔,而我只想成為她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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