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命 V

春霞有六個兄弟姊妹，她的大姊跟燕瓊是同屆的同學，雖然不同班，但是說不定有印象。戈燕青和春霞的大姊不熟，只好私下託春霞幫她打聽，如果她大姊知道點什麼，燕青甚至準備親自去和她談一談。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好丟臉的；燕瓊已經死了，死人的嘴裡問不出東西，只好從活人那裡旁敲側擊，找出她的父親。然而找到他又能如何，她想跟他說什麼？有什麼話好說？她不可能認祖歸宗改他的姓，或為了和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扮演一齣大團圓再續父女情。戈燕青自己也感到費解，為何莫名執意的想找到她的父親，就像急欲破案找出真兇的心情。

過了幾日，春霞打電話來，說她大姊只約略有點印象，其中細節都遺忘了，只記得有這麼一件事，但那個男生是誰她完全不記得，事實上有可能當時她就不知道。

「我可以跟妳大姊通電話嗎？」戈燕青不死心，她覺得一定有辦法。

「燕青，妳確定妳真的想找到他嗎？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

「春霞，拜託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非知道不可，找到他我才能甘心，不然下半輩子我都會因為心裡卡著這個結而不痛快。妳知道我的個性，想做一件事不去做，等於在要我的命。」

「好吧，我去跟我大姊說說看，但她不一定想跟妳談，」春霞說，「我大姊是個很怕麻煩的人，尤其是那種追根究柢的麻煩。」

「妳在跟誰講電話？」李和堃剛從浴室裡出來，全身赤條條的壓過來摟住戈燕青。以他這個年紀來說，他的身材保持得很不錯。戈燕青深愛她的丈夫，他滿足她各個層面的需求，而且溫柔體貼，要不是有威純的事讓她頭疼，這一生等於是圓滿了。

「是春霞，我請她幫我查一件事。」

李和堃從不過問她的事情，這時也只是隨口一問就丟開了，他的目的是想與她交歡，溼熱的嘴唇和靈巧的雙手一旦開始就不想停下來，沒能把戈燕青撩撥起來的時候很少，但最近這種情況卻有明顯劇增的趨勢。

「怎麼了？」

「對不起，我現在沒心情。」

李和堃箭在弦上，卻還是耐著性子問：「是為了威純的事嗎？」

戈燕青雖然望著李和堃，眼神卻像穿透他落在別的什麼地方，「也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你先別管，」戈燕青按著太陽穴說，「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再一次跟你說。」

「是不是威純又——」

「威純的事我會看著辦，這孩子需要從裡到外來個大改造，我在想，是不是送她去國外………」

「那不剛好正中她的下懷，去到國外正好野馬找到草原，她在國內惹的麻煩還少嗎？讓我們煩惱得還不夠多嗎？現在讓她去國外不就像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我想的跟你不同，既然改變不了她，不如讓她盡情的玩，哪天她玩累了，或有了孩子責任來了，這時候她才會真的成長，這就是我說的，從裡到外的大改造——讓她去選擇她的人生，讓她去受苦、去碰撞，才能找到屬於她自己的智慧。別人免費給出的智慧是幫不了她的。」

李和堃明顯不同意，他悶了一會兒，說：「要是闖禍呢？我們能夠裝作沒事嗎？要是有了孩子呢？還不是要我們養，妳覺得她會負責嗎？她是我們的孩子，就是我們的責任，把她丟去國外眼不見為淨讓她自生自滅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戈燕青有點好笑地望著她的丈夫，他很少在她面前冒火，現在這個樣子倒是讓她很有感覺，「我沒有說讓她在國外自生自滅，我是想給她一個自我成長的機會，不然你能保證她現在在這裡不會闖禍，不會生出個孩子來讓你養？」

戈燕青說著伸出她的手，開始挑逗她的丈夫。

李和堃還是有些不忿，但氣焰明顯弱了下來。「既然如此，那麼去國外跟在國內有什麼不一樣，幹嘛大費周張？」

「這你就不懂了，去國外跟在國內當然不一樣，而且大大的不同——」說著她吻上丈夫的嘴，這個話題在喘息中失去了重要性，被暫時遺忘在「待辦事項清單」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