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part 3 #7: 和母親的時光。

今年是 2024 年，稍微算了一下，母親已離開我們 17 年了。 乍聽之下，17 年好像是一段很長的日子，但實際經歷過後，又很短暫，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在她罹病後，很快的畫下句點。說也奇怪，我們一起相處了 20 年，但現在能記憶起的東西卻很少。當年錄音錄影在我們家不流行，所以連她的聲音都變得很模糊。從小到大，她都稱作我為「妹妹」，我現在也只記得她說「妹妹」二字的聲音。

母親與我之間的回憶中，還剩下什麼呢？

自高職畢業後，母親就在紡織工廠做三班制的女工。那個年代剛好是台灣經濟起飛、製造業盛行的年代，到處都是紡織工廠，所以她到台北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紡織廠，一做就做了大半輩子。她也是在工廠認識父親的，之後結婚生子。

她每週都會早、中、夜的輪班。通常她上早班的時候，心情都很好。我還記得下午三點下班後，她會在門口跟鄰居談笑風生一兩個小時，然後再到附近的黃昏市場買菜回家煮。她上夜班時，脾氣則暴躁到不行。她習慣從中午睡到傍晚。下午我跟哥哥放學回家後，在家玩或看電視，只要聲音高一點點，她就會開房門破口大罵。因為睡眠不足，她變得非常敏感，有時只是電扇吹到紙張，她也會臭罵我們一頓。

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她上中班的時間。中午 12 點，她會從學校接我放學，我們在一起去買中正路上的那間蝦仁燴飯，回家邊吃邊看《天天開心》，看完我們會一起午睡。平常的我們是睡不同房間的，但就只有這個時刻，我可以跟母親一起睡。不過，我起來的時候，她通常已經去上班了。每當起床發現她不在身旁後，我會爆哭一陣子才去做功課，和等父親和哥哥回家。直到夜深人靜，我會注意著機車騎進家門口的聲音。那時剛下班的母親會帶著乾麵回家當宵夜，我故意不睡覺就是為了等她回家。躡手躡腳下樓後，我一邊吃著母親帶回來的乾麵，一邊生氣的說：「媽，你以後去上班要叫我起床啦。」她嘴巴上說好，但從來都不叫我起床。那幾年只要她上中班，我們就重複做著一樣的事。

雖然想起來有點苦澀，但那是我跟母親獨有的時光。現在我當媽媽後，好像可以明白不忍心叫孩子起床的心情。看著孩子熟睡的臉龐，真的會不捨得叫他們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