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秋天去了岛上
前年秋天去了岛上,度过了相当平静的一个晚上。过去的路途花费了三天零四个小时,四小时是大巴时间,三天是行政原因,需要在市区确认行程码已然是绿色的,才能上岛。
那座岛上只住着 105 人,几乎都是老人。每周二,工作人员会在早晨乘船来到岛上,支棱起白色桌子和帐篷,然后将白色的棉签棒伸进那些平均年龄七十多的岛民的口腔中。我在的那天,阳光很好,八点多,居民们都聚到曾经是菜场的平台上,做完核酸的人也不走,就在附近找位置,闲散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他们对这样的安排十分高兴,认为岛上的自己没有“被忘记、被抛弃”。
前一晚在民宿里伴着海水声入睡,我感到宁静而又安全,上海离我相当遥远。白天里,在日光下看见那些乘船而来的白色,我重新恢复了恐惧。
当时我带着采访任务,需要为一本刚刚创刊的小型杂志写篇有关岛民故事的文章。年轻人口中的岛屿在二十年前仍是充满声响的。最热闹的春节,当年的渔老大会出钱找戏班子来岛上演出,要唱整整一天的戏。那个场地我们还去看了,绿色的窗玻璃现在要么破了,要么落满厚厚的灰。
如果现在让我提起那年秋天,我想到的第一个词语是“混乱”,混乱得难以想象在当时竟然还去了那座岛上工作,但这件事似乎也恰恰就是混乱的一部分。我把前前后后连起来想,我的焦虑发作在去岛上的前一天,在手机上看到呼和浩特一位女子坠楼的新闻;我在那段时期重读了《达洛卫夫人》,这本 1925 年完成的书里出现了呼应“最后一代”的内容:“你不能把孩子带到这样的世界上来。你不能让苦难延续下去,也不能更多地繁育这些充满情欲的动物,他们没有始终如一的情感,有的只是冲动和虚荣心,驱使他们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战争发生之后,当人们没有能力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时,为什么要生孩子?;我在后来的工作稿件里写“自然给人带来疗愈”的观点,不假,但当时我痛苦又矛盾地瞧不起写下这样句子的自己,不够,一切都不够。不能。不。
的确,是那年去了岛上。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