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書評：《動物農莊》屹立不墜的諷刺寓言

　　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代表著作《動物農莊》（Animal Farm）於1945年8月17日出版，內容以寓言故事的方式諷刺政治權力背後的陰謀詭計與下層階級群體奴化的現象。特別之處，在於小說角色的設定皆以動物為象徵符號，讓情節訴求的諷刺張力更加明顯可見。在喬治‧歐威爾的自序中提到，這本小說書寫的概念在1937年成形，直到1943年才開始動筆。並且在出版時遭受打壓，試看自序中記載出版商接獲情報通訊部人員警告後的來信：「這本書很不適合在目前這個年代出版。如果只是個概括描述獨裁者和專制統治的故事，那出版後不會有問題。但是，我現在認為，這個故事完全以蘇俄發展史及其兩名獨裁者為樣本，根本就是在影射蘇俄……。」由此可見，這本看似童話版的寓言故事，其實飽含深邃的政治見識與批判思想。

上層階級：權力核心，絕對的權力致使絕對的腐敗。

　　《動物農莊》的書寫意圖很明顯出力在「階級」的養成與矛盾，其中，上層階級是掌握權力核心的主要領導，當領導階層出現問題時，例如不公正、不公義的對待下層階級時，就會引發反動。就如小說中動物們的老領導說：「人類是唯一真正的敵人，只要把人類趕走，飢餓、過勞等問題就能從根本解決，不再出現。」值得特別注意的是，動物與人類是不同群體的象徵，這種敵對關係，特別容易激起反動高漲的情緒——一種「非我族類」的敵視。因此，這帶出了小說發展的可能性與根源問題。這樣「非我族類」的看法將會在後續情節中慢慢形成小說諷刺的核心命題。

　　上層階級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就要懂得控制下層階級，使其無意識服從，用信仰的方式使其對於某種理念深信不疑，利用「恐懼」煽動心智裡的不安，再用言論帶起「風向」成為入迷的信念。話雖如此，反動的初衷還是帶有些許真誠的道理，才能使下層階級信服，使上層階級執權有正向的依賴。試看小說中最為關鍵的一段話：「……永遠記住要敵視人類及其所作所為，這是你們的責任。以兩隻腳走路的都是敵人，以四隻腳走路或是有翅膀的都是朋友。還有，你們也要記住，在對抗人類時不可愈來愈像人類，就算你們打倒他們了也不能染上他們的惡習。……最重要的是，動物不准欺壓同類，不管是強是弱、聰明或笨拙，我們情同兄弟。動物不准殺害其他動物，所有動物一律平等。」這段話幾乎反思了整個作品的現象，提前揭示權力改革的必然之外，就是權力絕對不可腐敗，不能成為敵對政權的翻版。同時，透過安撫恐懼的話術，更加深入控制權在每個不安的靈魂內，成為有相同理想與目標的共同體，讓服從的意識深植人心。可惜，絕對的權力致使絕對的腐敗，當權力更替之時，「同類相殘」的戲碼更勝「非我族類」的手段，所有初衷都成了諷刺，因為龐大的利益與控制慾太過誘人，私我的慾望大過共享的理念，即使墮落與缺德也毫不自知，因為權力的無所不能已經蒙蔽了上層階級的良知。

下層階級：服從奴性，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等同失去自由

　　政權轉移之後，下層階級在「一律平等」、「情同兄弟」的理念中不斷以「我要更努力」去回報同類情誼。下層階級很「聽話」，只要上層階級說的命令與解釋，通通接受，即使有疑慮也會被矯正回歸服從的奴樣，寧可質疑自己也不會質疑領導，信仰般的全心全意奉獻一生，至死不悔。這種失去獨自思考的個體，這樣無意識社會的存在，小說皆予以極自然的無力、無能、無智的反應極盡諷刺書寫下層階級的悲哀其來有自。上層階級的「謊言」有如枷鎖緊緊操控下級階層的行為與心智，再施加令人「恐懼」的手段，製造假想敵大玩兩面手法，完美達到「民主獨裁」的政權理想。當民主獨裁形成之時，利用傳播功能「顛倒是非」混淆人民記憶，試圖「校正回歸」真相，以符合執政者的需求與目的。試看文中一段描寫：「一頭豬正在用後腿走路。……拿破崙（豬）蹄子夾著一根皮鞭。現場一片死寂，動物們驚恐地擠在一起，看著豬列隊在院子中緩緩繞行，彷彿整個世界顛倒過來了。第一時間的震驚消退後，動物們突然覺得，雖然狗很恐怖，而且大家那麼多年下來已經習慣對任何事情不抱怨、不批評，但這次該不顧一切地表達些反對意見吧。就在這個時候，所有羊群彷彿接收到暗號齊聲咩叫：『四足善，雙足更善！四足善，雙足更善！四足善，雙足更善！』」由此可見，所有動物認知的初衷全然被「自己人」推翻，發動側翼宣傳是非顛倒的話術，壓制反抗的聲量，時間久了，反動就失去接續的力量，消彌在各式各樣的小動作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傳播被上層階級收買的問題與影響，是下層階級失去耳目迷失心智的關鍵，更是上層階級消除下層階級反抗動能的武器。由此可見，當傳媒喪失正義與良知的時候，就是一個時代無藥可救的結果。

結語

　　我看完小說，忍不住流淚，下層階級的良善就是最致命的悲哀。原來，世界上所有霸權用的都是同一套模式，無論時代如何更替，無論知識傳遞如何快速又豐富，只要世代交替，相同的戲碼就會再度上演。作家用不朽的創作提醒世人，教育世代，不分國家、種族，通通適用。可惜，經驗必須要親自體會才會深刻，但是往往來不及反應就落入同樣的圈套，歷史教訓只能續寫下一頁可能出現的奇蹟。

2021.07.21　初稿　讀雨居書房
2021.07.21　首發　方格子
2021.09.05　分享　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