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無法認同的幹話：“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我一直都不喜歡這種說法，很多時候這句話出現的語境都是要合理化不公平的處境，同時讓人認可和適應他所面對的不公平。

而且它會把問題的矛頭指向個人。它要求個人在僵化的階級流動面前要更加努力，它要人們培養出在逆境中也能堅韌不拔的毅力，需要改變的總是人而不是不公平的處境。

但是大家往往忽略了個人的行動和努力並不是開端而是結果。早在你能夠思考和行動以前，你就已經作為男性/女性，黑人/白人，或富者/貧者等等而存在了。當一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他的身體和他的認知就已經註定要在各種既有的條條框框之中被打磨，塑造。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有性別的不平等存在，有種族和階級等等的不平等存在，所以人生存在種種的不平等當中。人從來都不是活在真空裡，他的一切努力都是有前提的，個人所能採取的行動往往是一系列結構限制帶來的結果。

這個結構才是問題所在，忽略結構性的問題一味的要求個人改變是愚蠢的做法。

當我們說“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我們是在用不公平本身來合理化它自己。這其實是在表達因為它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們只能接受它。但事實上有許多存在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從未欣然接受。

犯罪，貧困，疾病，這些問題也都是所有社會共有的，不可避免的，在有人類文明以來就長久存在著的東西。但它們沒有因此就被接受。即使無法消除，但是沒有一個社會放棄過防治犯罪，沒有一個社會不遏制貧窮，所以一件事情不會因為它的無可避免就得到接納。

社會的不公平是一個事實，但它不會因此就變得合理，同樣的也無法從這個事實本身推論出對它的接受。

只要是對社會有害的，人們就會竭盡一切可能制止它。不公平也是對社會有害的，它剝奪了特定對象以特定的方式生存的權利，而且事實上彌平各種形式的不平等也一直是各個民主國家努力的方向。

所以用“社會本來就是不公平的”說法合理化不公平，並且要求人們認可這樣的不公平在邏輯上完全不能成立。

再者，社會並沒有“本來”就不公平，不存在這樣的“本來”，從來沒有什麼事情是理所當然的，它總是有跡可循，總是可以找到具體發生的脈絡。不可否認，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著差異，但是差異不等於不平等，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是什麼使差異變成了不平等。知道了這一點就有可能對不公平的處境作出改善。不公平也許無法消除，但它能被縮小，被有限度的控制，就跟其他社會問題一樣。

但當下的問題是，這個社會總是要最不能動的人能動，逼迫最無力的人作出改變，這才是真正荒謬至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