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话学习标兵】2021/10/25 火星车的东北话译法：从 "Perseverance" 到「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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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我和男猫讨论过一嘴美国火星车的命名与翻译。当时「毅力号」刚刚在火星着陆，我去跟男猫说，觉得这个中文译法没有完全传达出英文原名 "Perseverance" 的含义。可能只是我个人对于词语的特殊味觉，但我真的觉得从语感上来说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毅力」是一个完全褒义的词语，基本是人类专用的一种品格，而且侧重点在于强大的主观意志。而 "perseverance" 稍微中性一点，它不仅被用来形容人类，也可以形容其他的物种，包括动植物。我们通常认为人类以外的生物是不具备主观意志的，所以 "perseverance" 更加强调一个既定的客观结果。比如假设有这么一种植物，在地球上存在了十多亿年，历经各种冰河时期啊小行星撞地球啊，很多和它同时代诞生的生物都已经死光光了，但它竟然还没有灭绝，那么这种语境下用 "perseverance" 来归纳这种植物的特性就非常合适，翻译成中文的话好像一般会说「坚韧」而不说「毅力」。如果用网络用语表达，那就是「苟住」、「苟到最后」；如果用里尔克的诗句来说，那就是「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男猫于是给我介绍了一个东北话里可以用来部分翻译 "perseverance" 的词，就是「艮」。比如平时切肉，怎么切也切不断，就可以说「这肉特别艮」。又或者用微信迁移记录，传老半天传不完，就可以说「微信迁移记录可艮了」。语义扩展一下，也可以拿它形容人，一般是指说话办事不爽快。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东北话里的「艮」是可以表现一个东西「不易被曲折、不易被终结」这类特性的，只不过它这个感情色彩就比较贬义。比如还是上文那种植物，你站在一个造物主的角度，十多亿年间发起了各种灾祸，试图摧毁它，但还是没能成功，一直被它苟住了，苟到今天，那你也没办法，就只能吐槽这个物种太艮了。

艮这个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思呢，我也去翻了一些论文。发现这个字在甲骨文里面是上面一个眼睛，下面一个人，这个眼睛的方向朝着身后，据说意思是扭头怒目而视，所以可以抽象出「不顺从」和「争斗」的意思。我们现在所说的「憎恨」的「恨」，就是这个「艮」左边加了一个竖心旁，「艮」既是形旁，也是声旁，它的本义有可能就是「憎恨」。如果是「艮」的左边加一个「双人旁」，也就是「很多」的「很」，我们现在一般把它当副词来使用，形容程度之高，但它最初还可以做动词，本义是「因为愤恨而违背」。

再说这个「艮」的引申义，从「怒目而视」出发，还可以引伸出「阻挡、阻断」的意思。我觉得这个也很好理解，别人瞪你一眼肯定是警告嘛，意图无非就是要打断你正在做的某件可能引起别人不悦的事情。而从「艮」这个「阻挡、阻断」的意思出发，也可以组成「限制」的「限」，「艰难」的「艰」，等等。

所以，集合一下以上梳理的「艮」字的部分古意，包括「不顺从」、「争斗」、「阻挡、阻断」，就不难发现它和今时今日东北话里的「艮」都有相通的意思。感觉这个字的形象已然成为了一个斗士，你很难去动摇它、粉碎它，就像郑板桥的那句诗嘛，「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如此看来，可能把 "Perseverance" 号火星车翻译成「艮号」还挺信达雅的。

那么本期就到此结束。这里是东北话学习标兵，一档研究东北话以及东北文化的播客，如无意外每周会更新一次。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