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靜

0.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臥房的空氣靜得能讓
鼓翅的蟲凝滯於空中
在一場熱鬧散去的時候

1.

有一不請自來的訪客
蜷縮於午夜後的枕上
一如凋萎的盆花，體溫
與冬日的油漆牆一樣
用紙巾擦拭它躺臥的位置
逝去遺留在上頭的心理作用
還記得它反覆做的最後一件事
迷失方向　撞擊灼熱的光
為何選擇闖進緊閉的
門與玻璃窗，讓自身的處境
宛若誤入竹筌的一尾溪魚
頻繁遊蕩的灰影
牽引注視書頁的瞳仁
心緒遂塌成一座雪崩
暫時將鎖鬆開，請前往
稱不上是迷宮的出口
最終還是沒有發覺

2.

從何時開始，心跳聲
被紅灰色的磚牆包圍
沒有入口與出口
沒有一絲的隙縫
燈熄　死寂被黑暗簇擁
一隻飛蟲，忽然
浮現於左心房
不停歇地侵擾
它爬行於一把睡滿灰塵的椅子
拍擊翅膀　拋起漫天的塵
想要平靜　卻不得平靜
微微張開憊倦的雙眼
有一雙卷曲的觸角伸出眼眶
眼眶想要做點什麼
卻幫不上任何的忙

3.

關於餐點的進食
圖影是飯
文字是茶飲
對話是宵夜
生活是充實的虛度，每天
製造代糖、奶精一樣人工的笑
消化後　體內產生負擔
形成代謝不掉的
一朵又一朵的烏雲
在光線無法觸及的地方
下起一場無聲的陰雨

將心聲收進抽屜
從眾聲喧嘩的海洋上岸
攤開地圖，獨自
走在沙灘，尋找
分散各處的被掩埋的瓶中信
卻總是挖到碎裂的貝殼或腐朽的枯木

4.

柔和的微風，吹拂
旅途兩側的芒草與荊棘
碎裂的石子
佈滿在嫩綠的草茨上
時時保存置於衣服口袋的
一封信箋，你寫下的鼓勵
比曬過朝陽的棉被還暖

拉開窗，寒風
冷不防地咬了臉龐
在瀰漫於四周的紛擾與嘈雜之中
夾帶著如冰雹撞擊皮膚般的冷漠
在煎蛋的邊緣微焦之後
在踏出大門緊緊上鎖之後
請答應我
要變得比昨天更加勇敢

　　　　——2019年3月

【小記】此篇入圍第三十六屆中興湖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