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话学习标兵】2021/10/17 「整」与「造」，东北动词届的日神酒神

之前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个特别经典的梗，说是哈尔滨雅思圈的一项绝学，让考生们在做阅读的时候把看不懂的动词一律翻译成「整」，可以简单粗暴地提升文本理解速度。还举了一些例子啊，比如「某教授整了一个问卷调查」，「一战前英国已经整起了环境治理」。

我个人在还没有查找任何资料之前就已经本能对这个方法的有效性存疑，因为听上去「整」充其量扮演的是一个占位符。如果说你从句子的其他部分也能够猜到句子大意，那实际上这个占位符存不存在就没什么要紧了。

✿ 功能动词、泛义动词

然后我就去找了一些理论来支持我这个质疑。

比如这样两个句子：

① He recovered spectacularly.
② He made a spectacular recovery.

如果按照刚刚那个绝学，只把动词替换成「整」，翻译出来就会变成这样：

① 他特别棒地整了。
② 他整了一个特别棒的康复。

很显然，如果在 ① 的例子里，你看不懂动词 recover，那你不管拿什么词来替换它都不好使；但是在 ② 的例子里，动词是 make，只要你能看懂动词以外的部分，随便你拿什么词来替换动词都不影响。

因为 make 是一个 light verb，维基百科中文词条翻译成「功能动词」，这种功能动词必须和另外一个「具有实义动词性质的成分」组合在一起，共同构成复合动词，才能表现出完整的谓语意义。英语里比较常见的功能动词包括：do, give, have, make, and take.

听起来有点像汉语里的「做」、「搞」、「干」、「弄」之类的动词，但又似乎并不是一个东西。汉语里的常见功能动词实际上包括「产生」、「给予」、「从事」、「作出」等等，因为完整的谓语意义依赖于后面附加的成分，比如「产生影响」、「给予支持」、「从事工作」、「作出批示」之类的。

而至于「做」、「搞」、「干」、「弄」，它们大多是被定义成「泛义动词」。汉语里的「泛义动词」似乎是一个很新的提法，好像到现在也就三十年不到吧。泛义动词的词义非常丰富，需要在每个特定语境里决定它的具体意思。

「整」就是东北话里最常见的一个泛义动词，它还有一个老铁，就是「造」，接下来我就简要分析一下儿他俩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以及他俩要是强强联手的话到底能代替雅思英语考试里的多少动词。

✿ 「整」与「造」 vs 日神酒神

一言以蔽之，「整」和「造」在语义上的根本区别，我个人觉得和日神酒神这组对比差不多。「整」对应日神的规矩和理智，「造」对应酒神的狂放和感性。

举个简单的例子，「整了一桌子菜」和「造了一桌子菜」，虽然都在吃饭的情境里，但观感大有不同。

「整」，听起来就是我「操办了一桌子菜」，这菜有可能是别人吃，有可能是我自己吃，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采购我置备的，听起来还没动筷子呢。而「造」，听起来是我「享用了一桌子菜」，这菜不管是别人准备的还是我自己准备的，反正横竖都吃到我嘴里了，都吃干净了，画面感是一桌锃光瓦亮的空盘子，酣畅淋漓。

「整」的核心意义是 create，是劳动者，是从无到有，也常见使动用法；而「造」的核心意义是 consume，是消费者，是从有到无，也常见被动用法。

试举几例作为劳动者的「整」的意义：
①修理：他把我电脑整好了。
②装修：你这房子整挺漂亮。
③收拾：你这屋里整挺干净。
④经营：你这饭店整挺不错。
⑤表演：给大家伙整两嗓子。
⑥写作：论文我还没整出来。

试举几例作为消费者的「造」的意义：
①吃喝：他一顿造了五斤羊肉。
②睡觉：他一觉造到大天亮。
③消失：他一溜烟就造村里去了。
④破坏：箱子让他造烂了。
⑤使用：这大衣真扛造，三年还没穿坏。
⑥光阴虚度：一晃都造四十岁了。

✿ 「整」与「造」的雅思版图

所以，我觉得开头那个哈尔滨雅思圈绝学应该打个补丁。

如果一个句子里的动词翻译成「整」、并且句意大体上说得通的话，那么这个动词就有可能是筹措、置办、构成、开启、提供、创造等等这一类「通过个人的努力来实现某种东西」的词。

套用一些雅思动词与例句：

① cultivate 耕作、培养
She also cultivated a small garden of her own.
她也整了个她自己的小花园。

② attain 获得、取得
Jim is halfway to attaining his pilot’s licence.
老金整他那个飞行执照整一半儿了。

③ establish 建立
The British established a rich trade with Portugal.
英国和葡萄牙整了笔大买卖。

而如果一个句子里的动词翻译成「造」、并且句意大体上说得通的话，那么这个动词就有可能是享乐、使用、承受、打击、破坏、倾覆等等这一类「形容某事物的消极变化」的词。

套用一些雅思动词与例句：

① dip 蘸湿、降下一点
Our properties dip towards the river; we lost them forever.
咱们的产业都造河里了，咱们永远失去他们了。

② devastate 使垮掉
The earthquake devastated the whole city.
地震造没了一整个城市。

③ frighten 惊吓、吓唬
The little girl was frightened and wouldn’t speak.
小姑娘给造得都说不敢说话了。

很显然，即使「整」和「造」一起出动，能替换的词仍然是雅思词汇中的小部分，更别说英语博大精深、雅思词汇也只可能是九牛一毛。毕竟，随着语言学习的深入，词汇的精度越来越高，就像直径越来越小的粒子一样，自有它们独一无二的地方，不是像泛义动词这样的大直径颗粒随随便便往里一怼就能通顺理解的。就算怼进去了，也少不了一些分析和推测。与其要搞这么复杂，还不如多背两个单词完事儿，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