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慣於關於

◤　己言、心意。　◢

一向也以為所有往事都能清晰記起，娓娓道來卻彷彿是潤飾了三番四次的事實。久而久之，我的記憶成了一縷縷的虛幻——過分、奇妙、又尷尬。我可不會承認有企圖藉此來欺騙自己。

責任，不在我方，從來不在我方。絕對不在我方，誰在意我方⋯⋯

自己說過的、聽過的，愈要想起嘛就愈是會他媽想不起來，沒說出口的卻是吊靴鬼般縈繞。對付這些心魔，我沒茅山法將鬼捉，只好習慣記事。以寫符咒的急急速度把心意轉化成筆記後，丟進雜項檔案資料夾。筆記是我引以為傲的能力，當年在做外貿帶客人逛辦房時，能一字不漏記下所有貨號與尊貴西客需要修改的明細。那個是產品條碼跟電腦系統互相還不認識的年代，掃了碼，Sage 系統一味給出的都是讓人絕望的空白。我負責揮筆疾書寫筆記和衣紙¹，全組員就跟在後面，把樣品從展示架拿下來量長寬高、拍照、再歸位。不過也有因為過於鬼畫符，以致無法挽回的窘境。

有一些從不打算記下的，反而突然又會讓神經來幾下抽搐，直到我肯爬起面對，不安感才退燒。

我忘了是在哪年認識你，但一對泰國三角枕還在。忘了你哭過幾次，但記得你是為甚麼而哭。忘了你頭髮散開時的味道，但記得胖胖。

忘了你是否認真的，但我思考著，既然我神經不是真的很大條，忘年嘛，代誌應該也不會很大條。

說得多了，無力從心的記憶，剩下嘆息般的無意義應答，是為譩。　　⭓

¹ 衣紙：A4 紙開三，寫上要修改的明細再放在樣品旁一起拍照。因紙條與外觀跟祭祖時燒的衣紙無異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