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嘉農KANO裡的抵抗意識(2015)
在那個年代,野球代表的不只是野球。在這個殖民的時代,透過野球是一種看見殖民的眼睛。—— Umin 馬志翔
從KANO開拍以來,過程風波無數。最不缺的就是「大中華史觀」的偏執攻擊,但不脫幾種老梗什麼國片就要講中文、美化日本殖民統治、歌頌軍國主義等等,布啦布啦。卻意在消滅那來自台灣人無可斷裂生命經歷裡所生長的創作脈絡。KANO如期上映後,大致還算有不錯的成績,但在這麼多意識型態的操作下還能如此,不啻證明台灣野球史深深根植嗎?
而各方意識型態的操作,最後在所謂台灣電影最大獎項的「金馬獎」作了結論,KANO則是在金馬獎評委會獎項中全部落馬,不僅先前曾傳出中國國家新聞主管單位曾發通知公文,要求所有中媒全面封殺,這種因政治原因而非表現的評判,很顯然在結果裡很難不讓人所臆想。
就導演Umin馬志翔來說,雖經歷這一切肯定不好受,不過要看清中華民國與中國的本質,以他賽德克族裔的生長經驗原住民族的處境,早早如壞蛆般爬滿全身想必感受的非常明確。金馬未得,表面算敗,但敗的跟84年前的嘉農一樣勇敢賭定。
當政經全傾靠向中國「國共連手」,我們還能看見什麼樣的真歷史? 國府殖民不但去歷史,比起日殖時期更投入造神,扭曲歷史。亦如普遍認知的野球啟蒙「紅葉傳奇」偽先例,在這島上的人都該重新檢視自己被灌輸的是什麼台灣史。
台灣的野球運動一直被視為邊陲,國民政府見其利可圖,才稍稍把關注度從其他國族運動移開,盤算著這種常民運動的造神計劃。而日本的確培植了台灣野球的基礎,但運動裡的階級性日殖晚期才逐漸有所流動,這從很多面向可看見。包含野球起蒙期那些訪島巡迴的球隊(1917起六大學訪台),事實上仍處在一種指導者的角色,這種透過運動的交流,展現的對比關係其實是深化內地人的優劣差異,反而更強調殖民的落差。不只有日人與台灣人的差異,日本本土與殖民地如是,例如,就連當時最好成績的台北一中,在日人眼裡也只是「四流球隊」(純日人)。
台灣人在1920以前唯一參賽的記錄,是兩位1919年就讀「台灣總督府醫學專門學校」的台灣人學生。故我們必需回想在當時的環境,如台北一中、醫學專門學校、台北工這些學校的入學生,皆是全台殖民教育體系萃取的菁英,從某個角度看可被視為半個日人看待,接受所有日人文明教化。除此,當時台灣人要在殖民教育系統裡參予球隊根本是不可能的,在隔離教育下台灣人在1920以前的台灣野球毫無立錐之地。
直到1922年日本頒布「台灣教育令」,撤廢日台人差別教育。能高、嘉農可是多少受惠教育令的頒布,才順利成形。而這兩支台灣野球史上先後登陸日本創造佳績的台灣人隊伍,能高NOKO、嘉農KANO,能高團戰日本本土4勝3敗1和,嘉農更勝甲子園高校野球大會準優勝,這兩支皆讓日人大為駭異創造驚奇之戰的台灣野球團,在中國國民黨去史觀的黨國歷史下,最後竟在無暇細思的大中華意識型態裏無影無蹤。
以過去Umin主演過的原住民角色,以至拍攝河岸迫遷影片,相對於魏導Umin是主觀且充斥個人體驗的表演敘事者,在敘事裡置入批判的意識形態,從自身原住民生命本質與經歷,這樣的族群經驗是讓它更為貼近的。在Umin的影片裡;至少是商業層次創作者最為底層最為細膩的。他的片裡的殖民地野球團「嘉農」,敗了,卻敗出一種高度。
殖民者佔據支配地位,包括競技的場域在內權力的「專有位置」皆為殖民者所佔據,在這樣的系統控制下處於弱勢,被壓迫者只能在這樣支配的空間中穿梭、游擊,迂迴的抵抗。同能高團,KANO嘉農裡也有數位原住民球員,及本島人(當時對於非原族群稱呼),這群被殖民者處在殖民者運動規則,在競賽過程裏「粹化」成菁英至越過殖民者俯視角度,那可是加上了殖民統治與階級的。當運動被視為「國體」的再現,成為馴化的工具。從殖民體系裡頭剝離最精準的敘述是「馴化」,用以傳遞殖民母國精神。競技運動賦予了權利,進行抵抗。這讓一片「族群融合」風景的企圖,凸顯被殖民者面對時代,處在的純粹對抗的位置。
台灣人不能不談野球,台灣野球是一個在「殖民」框架底下透過打破權威規則把持的抵抗。台灣人不能不談野球,野球正是被兩個殖民者,包裝起的偽國族樣板。台灣人不能不談野球;野球就是被殖民者處境的歷史,及現代競爭關係。台灣人不能不談野球;野球正是族群限制開放的轉折。 台灣人不能不談野球,野球是台灣命。它早成為被壓迫者振復抵抗的戰場。
Umin說:「在那個年代,野球代表的不只是野球。在這個殖民的時代,透過野球是一種看見殖民的眼睛。」曾身為球員,身為原住民,很清晰的敘述被壓迫者處於苦鬥描述。如果這擁有榮耀,那全因為身體與聲音在這個環境裡,迂迴的尋求抵抗。
面對統治者,被殖民者表面上是敗勢的受迫者;但勇於抵抗的受迫者,在敗勢裡,敗出一種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