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肚兜兒：你好，周杰倫；再見，周杰倫—— 80後，終於老去

周杰倫要結婚了。

作為一個80後，記憶瞬間被拉回1999年，那時他剛出道，在電台音樂節目裡嘀嘀咕咕地唱「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我立刻跑到街上買了一盒他的磁帶，那是他第一張專輯《星晴》，除了主打歌，剩下的一律聽不懂，拿著歌詞一句一句地對，還聽不清楚。但是，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那音樂很酷，含混的唱法很酷，甚至那張長著小眼睛的臉，也很酷。

一年一張專輯，聽的人，也隨之一年一年長大。一年，說出口用不了一秒鐘，真正的度過，卻經歷許多酸甜苦辣。

買他第二張專輯《范特西》的時候，我正在熱戀，VCD裡循環播放著那首《暗號》，男孩的吻像夏日的蜜一樣甜。那時的生活多麼簡陋，破舊的單人床，漆皮斑駁的摩托車，街邊5元錢一碟的蒜苔炒肉。我們把上半身壓在台球桌上，汗水濕膩。青春期的愛情猛如野獸，我們攥著很少的錢，說出口的，卻是驚天動地的誓言。

青春少年，有多生猛，就有多脆弱。至今記得，男孩的父親臉色陰暗，用鼻孔輕蔑地呼氣，望著一個女孩暴露的身體，「呯」地摔門而去。那時她太年輕，還來不及成為一個樸素懂事的女人，濃妝短衣，像個浪蕩野物。他說，你這輩子休想嫁進我的家門。我們自以為是的愛情，對抗家庭，顯得虛張聲勢又可笑，然後是無止境的糾纏，哭泣，兩具肉體忽冷忽熱，她像揣著一個巨大的秘密，直到男孩甩手離去，直到她的父母知曉了這一切——一場愛情，傷筋動骨，不知深淺的少年們揮霍後的身體，已經有了傷口。

母親哭了，父親的頭髮白了，而這一切，只用了兩年。青春是怎樣一點一滴耗盡的呢？19歲的薩岡說，「除了毫無愛情的同床睡覺，一無所有；除了高級汽車和大量威士忌，別無他求」。青春像一面哈哈鏡，整個世界都變形，我見過一柄匕首插入身體，鮮血迸濺，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紅。

當年，一個和我現在年齡差不多大的女人說，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走彎路，我真的著急，但也無可奈何，告訴你那條路是錯的，你也不會聽，不狠狠地摔一跤，你不會回頭。

可生活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很多事，慢慢明白。現在知道，一個男人因為家裡不同意而提出分手，是因為他愛得不夠深。現在知道，無論多愛一個人，不要傷害健康，不要傷害家人，要用傷害才能成全的愛，不去碰。現在知道，結婚生子是一種活法兒，忍受伴侶出軌是一種活法兒，認識一個四十歲的未婚女人，正在美國做瀟灑的單親媽媽，這也是一種活法兒。我們不再為了什麼大驚小怪，當青春荷爾蒙褪盡，人就剩下一副堅硬的殼，有了裂痕，卻也再也不會輕易破碎。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老了。從20歲到30歲，好像只談了幾場戀愛，還來不及放肆瘋狂，就已經老氣橫秋。耳邊永遠響著濫俗動人的流行歌曲，新專輯，新歌，新偶像，新鮮的一切，都無法喚醒一個青春已逝的人。

KTV裡最能暴露一個人的年齡，50後唱閻維文，60後唱羅大佑，70後唱齊豫，80後唱周杰倫……1999年的時候喜歡周杰倫，很容易找到同好，交流最愛哪首歌，隨口一起哼唱。2009年的時候喜歡周杰倫，卻被身邊的朋友們嘲笑，「那種哼哼唧唧也叫音樂？」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不再是1999年那個少年了，我早已沒有耐心再去學一首新歌，再去為一句很酷的歌詞激動。我變得平淡守舊，周杰倫《稻香》專輯之後的歌，我都不會唱，每次KTV，唱得還是《星晴》、《暗號》、《回到過去》……多老的歌。

80後，也終於老去了。

周杰倫已經35歲，聽他歌的人，都在30歲的線上左右晃蕩。他要結婚了，這一撥很多人都結婚了。或許，我們都自以為轟轟烈烈地為愛折騰過，周杰倫為蔡依林、侯佩岑折騰過，想想我們自己，也一定為某個人夜夜苦思地糾結過。否則，不會安心地結婚，用一生作承諾。青春時，人們以為一生就是眼前的一會兒。後來，終於明白，青春結束，漫長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偶像、天才或庸人，都遵循著自己的時間表，在適當的時候，抓住那份屬於自己的愛情。薩岡說，「愛情是奢侈品，有可以，沒有也能活」。——我們不過都想好好地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