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景入古寺——宁波三日纪行
01.假期
这趟旅程结束的时候,我意识到三天下来,我除了在买东西的时候问价外,基本上没有说其它的话;不出声的时候,耳朵便格外敏锐,身边人的窃窃私语都钻进我的脑子里,小孩们抱怨走不动路,大人们在一旁指责“是不是你自己说要来的?!”,排长队买奉化点心的时候不断地听到有人路过并丢下一句“卧槽这什么情况?”男人们的拿手好戏是扫兴和不懂装懂,一遍遍对身旁的人说”这有什么好拍的。“在博物馆里对着古希腊神庙mansplaining: “看到了吗,这就是哥特式建筑!”每一个进入保国寺大殿的男人都要叫嚣一句,“卯榫结构!不用一个钉子!”像是什么入教宣言——我对于自己置身于如潮的人群中这件事感到厌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工作影响着我的爱好;喜欢在遗产地图上找寻这个城市里的各级保护单位,然后开始疯狂citywalk模式;原本对晚段历史兴趣不大,现在却来者不拒,只要是地面上矗立的东西都能找到一些乐趣;在来之前听《壁下观》谈宁波和五山十刹,又看到假杂志的展览,这个沿海的城市,在我脑海里的面貌逐渐清晰起来。但我并不喜欢“访古”这个词,访古的人的旅程冷冰冰的,我现在就很有这个毛病,甚至觉得,回来查看资料引发的颅内高潮都比在现场要强烈,或许是这次行程目的性太强,失去了一些随机的东西。
大概的行程是这样:第一天从杭州到宁波,去了保国寺,下午沿着老外滩走到了延庆寺;第二天上午去了阿育王寺,下午去了天童寺;傍晚则去逛了宁波市博物馆;第三天参观天一阁,然后沿着月湖走到鼓楼和天一广场。最大的感受,或者说宁波超出我认知的部分是,它和日本、韩国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联系。在所有的历史文化场所,都能看到政府对于海上丝绸之路的宣传,而如今,宣传这种联系似乎也变得尴尬起来。
行程中宗教场所占比较大,原因无可厚非,还留存在地面上的古老遗存,大部分不是寺庙就是道观;曾经的人们为了心中的理想国,倾尽财力物力建造精舍,后来的人们因为仅存的一丝敬畏修复重建,唯有周边的山水变化不大,依旧是松涛阵阵,掩映林中的石板小道,要走过一个长长的坡道,才能看到屋舍俨然,古寺依旧安静地藏在山里。而坐落在街巷里的寺庙,连带着整片城区都已经面貌大改,寺庙竟成了回溯往昔的坐标;甚或是只剩下一座残破的砖塔,就伫立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不同庙舍的命运,让人颇为感慨。
02.灵山
保国寺无疑是那个运气比较好的;她的地位本来没有那么高,却意外地在历代浩劫中保留了原来的面貌;因为清代新修了大殿,故而保留了内层宋代的斗拱和梁柱,也因此成为南方为数不多的宋构中的一处。今天的保国寺,更多的是一处博物馆而非寺庙,因为严禁香火,所以来访者中信徒的比例应该不高。整体面积并不大,但展陈内容提供了很多知识点;名气不如其它几处庙宇,故而人流在合理的范围内。环境又极清幽,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在这里坐上半天应该是很好的体验。
根据嘉庆时期的《保国寺志》,保国寺最初是东汉时期官吏舍宅为寺,因坐落于灵山下,初名灵山寺;经历了唐朝的坎坷发展,宋真宗时期, 精于禅学的则全法师出任保国寺住持,并着手翻新了寺院,营造了山门、大殿;其中大殿于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建成,此后又陆续营建了方丈殿,朝元阁,祖堂等建筑,并于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获赐“精进院”之额。
这些建筑后都毁损,只有后来宋高宗绍兴年间开凿的净土池现在仍然保留了下来,同时期还建有法堂(现在仅存莲瓣柱础)和十六观堂;文献还记载当时在青龙山嘴修建有钟楼。今天我们看到的天王殿,正是宋代的山门所在,因为当时的佛寺中尚且没有天王殿,“山门对佛殿”是典型的格局。此后又经历了多次翻修,明代添建了迎薰楼,后废弃,而天王殿很可能就是这一时期出现的。
清代前期的翻修彻底改变了大殿原来的面貌,使其成为江南常见的清代佛殿形象;康熙二十三年,增广重檐,将原来面宽三间进深三间的大殿改成了面宽和进深皆五间;乾隆时期重建了法堂,并新建了方丈殿,将青龙山嘴的钟楼移到了寺院东侧,后又增建了鼓楼。
明代新修天王殿后,可能就在现在的位置建设了山门,这处山门后也毁损,现存山门为1989年从他处移置的民间建筑。额上写着”东来第一山“几个大字,这里的山,倒不是指灵山,就是刹的意思;保国寺自荒芜的历史中脱颖而出,是相当晚近的事,这几个字出现的时间想必也不会太早。
现存天王殿是宣统三年修建;殿前是两座唐代的石幢,也是后来移置到这里。
净土池,顾名思义是净土宗的建筑,前述南宋时,还建造有十六观堂,十六观堂又叫净土观堂,暗示净土宗十六种观行修行的法门。当时不同宗派融合的状况,也反映在了寺院的营建中,明代御史颜鲸,为它题写了四个字“一碧涵空”。
大殿,又名祥符殿,至今保留着宋代的遗构。殿前三处藻井让人印象尤为深刻,木头构成的弧形穹窿顶,在看立面图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西式教堂。展板上这样解释,穹窿藻井扩大了建筑的空间,然而它们不在佛像上方,而在礼佛人上方,从而体现了一种人文关怀。此外,瓜棱柱也颇有趣,用多件木料拼合成大柱子,合理地解决了大木材稀缺的问题;联想到后来要从日本运木材修建寺院,当时南方的木材产量,想必已经相当少了。
法堂,始建于南宋绍兴六年,民国九年翻建,更名观音殿,又称大悲阁。2012年在维修过程中,在地表下发现有12个带莲瓣的石柱础,这种宋代常见的覆盆式柱础为南宋法堂的复原提供了线索。
钟鼓楼皆为清代嘉庆年间建造。鼓楼可上,往来的游客都尝试着敲击大鼓,轰隆的鼓声回荡在寺院里。藏经楼,民国九年以后建造的,比法堂高7米。
保国寺作为天台宗的寺院,在唐宋时期,并没有采用禅宗寺院中所特有的”库院对僧堂“的布局,而是修建了十六观堂、净土池,反映了天台宗寺院兼修净土宗的佛教历史背景。开山鼻祖则全法师,是著名的法智大师的弟子,作为天台宗十七世祖,北宋淳化年间,法智大师在明州的乾符寺讲经弘法,因听众甚多,将讲坛迁到了报恩院,也就是延庆寺。
延庆寺不在山里,在市井间。
03.市井
延庆寺是”四明古刹“之一,建于五代后周太祖广顺三年(953年),原名报恩院,祥符三年赐名延庆寺,传天台宗学,为天下讲宗五山第二。保国寺还在修建主体院落的时候,延庆寺已经冠绝内外。
《保国寺志》如此评价大殿:“昂拱升斗结构甚为奇雅,为四明诸刹之冠,旧唯延庆寺殿式与此同。”今日,我们只能借着这稀疏的评语,想象当时作为保国寺主院的延庆寺。
我循着地图上”延庆寺“三个字走到灵桥路和解放南路的交界处,街边并没有看到任何寺庙的身影,一侧正在施工,绕到路的另一侧,才发现延庆寺的身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单体建筑和一个院子,内部已经用铁丝网拦起来了,而建筑本身也用砖石填补了所有的门窗;正是阴天的傍晚,一阵阵风吹过来,更显萧索以至悚然。
讪讪退去,猛然闻到一股烧鸡的味道,才发现街角一只队伍正排在烤鸡店窗口前,晦暗的情绪立马消失了,我也排在后面,买了半只烤鸡,提在手里,周身都是香味。
再往前走,是莲桥街,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竖立的石头,上写”日湖遗址“,黄昏的阳光穿过楼层间的空隙刚好照在这块石头上,原来沧海桑田式的变迁如此轻巧,又令人恍惚。
宁波城内原来有两个湖,一个日湖,一个月湖,有说日月为明,构成了这里最早的名字”明州“,但这个名字取自四明山的说法好像更靠谱些。城市发展,湖泊逐渐淤塞,面积大为缩小,如今月湖还卧在市区中心,成为了开放式公园,日湖却淤塞到连痕迹都不存,消失在楼栋和街道间。
日湖旁边,还坐落着宗观讲寺,这里和延庆寺只隔了一条街,因其前身就是延庆寺的十六观堂,为法智大师在延庆寺讲法期间募资修建,民国时期由谛闲大师主持,将观堂改名为”观宗讲寺“,兴盛一时。
讲寺虽然沿街,但正门并不对着主街,而是要从一个小巷子转进去;本来以为不开放,却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内院;殿门都紧闭,但杳然无人的寺庙给人探险的新奇感。转悠了半圈,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提着半只烤鸡,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句”唐突唐突“,有当初把酒带到清真餐厅的窘迫感。这时,夕阳照射着半个大殿,头顶突然有片乌云开始下雨,我在房檐下坐下来,开始了暴走式旅行后的歇息。
位于月湖旁边的清真寺,据说是宁波最早的清真寺;建筑肯定是后来修建的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礼拜的功能,我探身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只有内外两个极小的院子,摆满了庭院的盆栽暗示这里应该是有人好生打理着。
但城内的两座天主堂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外滩的天主堂还有信众在维护,一侧立着张手写的标牌“可入内参观”,教堂里显然还有活动,一排排的桌椅,里面都摆放着圣经,四周玻璃窗上的宗教画有模有样,有教徒在给大家做简单的介绍。
天一广场的天主堂则是此行所见最魔幻的场景,教堂初建于清代,现存建筑是2000年修建的。她的体量比外滩那座要大的多,我以为至少会是个网红打卡点,但是走去才发现,她正门紧邻着大街,除正门外的四周都被开辟成了商铺,而这些商铺也显出许久没有营业的破败景象;教堂大门紧闭,不知道有没有正常运作。有一些人聚集在门口拍照,还要随时避让电动车。她如此庞大,却又如此落魄,和整个城市格格不入。
有时候觉得信仰迷人,有时候又觉得大可不必神话它们;佛教最开始被大众接受也是因为一些神迹类的迷信,营建精舍可能有侵占田产的考虑,宣扬主的伟大的人脑中或许也有偏执和盲目,只是遗憾留下来的东西毕竟太少,只能借用保国寺,去遥想曾经”梵王宫“的宏伟。人毕竟是凡俗中的动物,要借用宏大与雄伟来抽身日常,在庄重肃穆的空间中与神及自我交流,古物也是这样,为我们提供一个抽身的场所罢了。
04.太白
谈宁波的寺庙,不能不说”五山十刹“。我一开始觉得,这个称号不过是南宋朝廷的自嗨,是无聊的宗教行政化;转念一想,宗教何时脱离过政治?僧人尚且知道通过结交官僚贵族宣扬佛法,接受官方的等级评定未必是一件坏事。
五山之中,宁波占了两座:排位第三(明时升格为第二)的天童寺,排位第五的阿育王寺。两座寺庙都位于城市的东郊,从市区坐公交车,窗外的景象慢慢从广阔干净的街道,变成了灰蒙蒙的店铺和厂房,再慢慢变成青翠的树木和一湾碧蓝的湖水。
相比保国寺,阿育王寺和天童寺显得“有人气”很多,这两处现在依然是宗教活动场所,殿外的礼佛处烟雾缭绕,信众们在蒲团上俯身磕头,随处能见到僧人,往僧舍里探一眼,还能看到晾晒的衣物,很有生活气息。阿育王寺外面摆着算命的小摊,路边也有眼神暧昧的中年女性招呼,“小姑娘,大师有话要对你说。”天童寺则更加热闹,外万工池附近就是一个市场,臭豆腐和烤肠的味道笼罩在头顶久久不散。
从景区停车场,走几分钟到天童山公园入口;再往里走,便是天童寺松径,王安石曾写“二十里松行欲尽,青山捧出梵王宫”;按一里300米计算,要走6km的山路,才能到达寺庙。当然,现在这条松径只有大概1公里的距离,松树也并不浓密。穿过伏虎亭、古山门、景倩亭这三座山门,来到外万工池,池子一旁便是小吃广场;绕行过去,是内万工池,错落的寺庙建筑,就隐藏在池前硕大的照壁后面。从老照片来看,本来并没有这处照壁,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修建,将视线生生打断了。
内万工池的前方,是七座样式各异的塔,称为七佛塔,这七座塔在南宋的时候是直接矗立在池子里的。现在寺院的主体格局承袭自明代,照壁后依次是天王殿、佛殿、法堂,先觉堂和罗汉堂;中轴线两侧还密集分布着其它殿堂。
王蒙所作的《太白山图》,便忠实地记录了当时天童寺及周边的环境;这一长幅手卷,从右侧山门开始,松林掩映着游人、马匹、僧人、桥梁、溪流,一点点呈现出来,直到画面最左端跃然而出的梵王宫。这是元朝末年时,王蒙为其好友,天童寺在任住持左庵元良创作的作品,很可能是赞颂其友人的功德,为其疏解被朝廷冷落之郁闷的作品。
地势逐级抬升,走到罗汉堂需要爬一段坡路,而各层级之间都用长廊连接,从高处俯瞰全寺时,便能看到紧凑层叠的屋檐,让人感觉难以窥见寺庙的全貌;有时见侧面开一个小门,探头进去又是一处长廊,延伸到另一个殿里,如置身在迷宫中,错落的建筑构成了颇具层次感的空间。
西侧的玉佛殿还在维修,虽然写着游客勿进,但我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止我,几个工人正收拾工具准备休息,残砖瓦砾倾倒一地,但如果不走进来,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处施工现场。墙与殿堂本身,将空间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块,每一部分都成了独立的院落,和中轴的人群彻底分隔开。古时僧人禅修,寺庙又担任着收受香火的功能,这样的寺庙布局,可能就是为了在接纳访客之余,又能保留一份清幽吧。
根据《天童寺志》,天童寺最早是西晋时期僧人义兴所建,北宋景德四年获赐“天童景德禅寺”知名,南宋时期,曹洞宗禅师正觉任住持,推行“默照禅”,淳熙五年,宋孝宗赐名“太白名山”。凭借极佳的地理优势,天童寺接纳着从海面而来的旅人和僧人,也因此成为禅宗向外传播的窗口。
1189年,在天台山修行临济宗的日本僧人容西来到天童寺,两年后,将临济宗带回了日本;后来天童寺千佛阁被毁需要重建的时候,容西还协助从日本运来木料;12世纪末,宁波工匠陈和卿应日本高僧重源邀请,着手修建因战乱毁坏的东大寺;1225年,容西的弟子道元在天童寺修行,并将曹洞宗带到了日本,也因此被日本曹洞宗视为祖庭。道元还将中国的茶道带到了日本,创建了日式茶道。
可以说江浙一带的禅宗名刹,提供了日本禅宗建筑的模板,其中的集大成,便是《五山十刹图》。南宋末年,日本大乘寺的祖师徹通义介东来求法,“登径山、天通诸刹,谒一时明衲,见闻图写丛林礼乐而归永平。”义介带回日本的图卷,记录了当时江南寺院的规制布局和礼乐制度,就是为本土寺庙修建提供详细的图录。
明代的时候,日本僧人雪舟在宁波登陆,他先在北京向宫廷画家张有声和李在学习书画;后来离开北京,一路南下踏访中国的山川,他为途经的镇江、吴江、定海、绍兴、宁波等城市都绘制了风景速写,也就是《唐土胜景图卷》。直到为天童寺的环境所吸引,选择在这里停留,后来因为名气过于响亮,被皇帝赐名“天童第一座”,成为仅次于住持的僧人。
我猜想,雪舟必定是为天童寺留下过画作的,只是寺庙屡经火灾,很多遗物都已不存了;列入雪舟名下的还有《金山寺、育王山图》二幅,现存的并非原作,而是后人的摹本。
阿育王寺,相传最初是在地底涌出舍利宝塔,因而修建寺舍,并命名阿育王寺——这是个略显神异的故事,但在南朝已降十分盛行,或许是南北朝时代南方佛法之兴盛的反映,也有学者猜测可能是释迦佛骨真的曾经由海陆传入沿海各地,而被后人重新发现,这就有些无稽了。虽是传说,却对数百年后“东南佛国”的复兴埋下了伏笔,吴越王钱镠就曾迎这座舍利塔至杭州城南的南塔寺,钱弘俶更是以此为母本铸造阿育王舍利塔。在北方陷入末法时代的泥淖中时,南方利用佛法中兴构建了另一处理想乐园。
唐代时在今天的寺址修建西塔院,鉴真第三次东渡日本失败时,就住锡在阿育王寺;北宋时寺院中兴,赐“阿育王山广利禅寺”,住持怀琏禅师得皇帝召见,一时法席鼎盛,时任杭州知府的苏轼还为寺庙写了《明州阿育王山广利寺宸奎阁碑》,宋碑已经不存,现在保留在寺内的是明代重刻的。
寺庙主要分为中轴礼佛区、西塔院、东塔院、上塔院。中轴线上依次分布着山门、放生池、天王殿、大雄宝殿、舍利殿、法堂和藏经楼;西侧延伸出的山门、照壁和四根威武的阿育王柱让人困惑,好在一处“老山门”指明了寺院原来的入口。西塔据说是浙江省仅存的元塔,东塔则是根据雪舟的《育王山图》重建的。
天童寺和阿育王寺当时离海并不远,登塔远眺,能看到海面上的帆船,阿育王寺扩建时,也是利用附近的沿海滩涂;城内的天封塔,还充当着航标的作用;月湖周边有高丽厅,是当时高丽使者驻扎的地方。海定波宁,海港迎来送往,船只载着文明。
后来我在小红书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宁波有一条“日本街”,日文路牌和商铺给人出国的感觉,其实不过是一个创意园区迎合当下的打卡风潮,吸引游客建造的,但还是被冠以“媚日”之名,甚而把帽子盖到整座城市的头上。整个社会草木皆兵,而忘了曾经这里也是圣地,接纳了四方的游人。
05.老城
宁波老城区的面积并不大,江南水网构成圆城布局,鼓楼和城隍庙作为千百年来未变的中心,始终人山人海。甬江、余姚江、奉化江汇流的三江口北岸,就是著名的“老外滩”,开埠后的外国人居留地,假期里正在做市集活动,沿江道上摆满了卖纪念品的小摊;
德记巷分布着典型的中西风格住宅,这里标注着历史文化街区,眼下却什么人也不见,建筑的大门紧锁,巷子里一阵旋风,吹得有些阴冷。查资料才发现,这里也被报道过前期投资不菲却最终荒废,成为一个城市文化建设的负面形象被大家遗忘。
领事馆、洋行、邮局,都不及一处残壁带给人的震撼。这处废墟,就这样伫立在人来人往的景区里,一侧是拥簇着各种餐饮店的步行街,一侧是高耸的教堂,而它只是一处房屋的一个壁面,空间不存在了,三维变成了二维,废墟明目张胆地呈现它自身。残壁是我们想象城市历史的最佳途径,正因为足够残破,才能够容纳时间的深度。
海曙楼是唐代明州子城的南城门,最上方叠加着民国时期修建的西式钟楼,怪诞又新奇。鼓楼东侧的永丰库遗址,自南宋一直使用到明代的货物库房,因为出土有大量内地窑址的瓷片,成为宁波海贸的重要证据。遗址展示的尴尬之处在于,平面上除了回填的石子和尚且留在地面上的砖块,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你需要穷极想象力,才能在平地上构建一座设施完善的仓库建筑。虽然贴心地建设了栈道可以走进遗址内部,但辅助理解的展示出奇地少,遗址确实是遗址,但难以被称为公园。
至于天一阁,我唯一的概念来自于杨念群的《何处是江南》。乾隆皇帝在看到两淮盐道呈上来的天一阁建筑图样后,萌生了建造官方藏书楼的想法,此后文渊阁、文津阁、文源阁、文溯阁相继建成,它们环绕着并监视着天一阁——这个作为文宗的江南的隐喻。而关于“浙东邹鲁“,我是没有一点儿想法;景区内路线曲折,像走入了迷宫,而我去的那个早上刚好下着雨,园内的绿色近乎于妖,让人尤为不痛快。只能承认,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了。
再怎么非典型,这也是篇游记,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我都吃了啥;奉化点心和鼓楼的油赞子是排了长队买的,尝一个新鲜;固海糕团店的咸味和红豆味青团都非常不错(而且竟然没人排队!)没有人能拒绝兴宁桥烤鸡的香味。(均无图)
总体感受,宁波比我想象中要“破败”一些,可能是因为一直在老城和郊区转悠。寺庙参观其实没那么多感受,回来查资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故事;而最开心的事是找老照片;最后锐评一下宁波博物馆,展陈较为失望,甚至是作为特展的河姆渡文化展陈,也并没有给出更新鲜的东西。
——the end.
参考文献
东来第一山 保国寺 --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郭黛姮,宁波市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编著
宁波佛教志 -- 宁波市佛教协会编
宁波旧影 图集 -- 哲夫主编
王蒙的《太白山圖》 元末明初的佛教名山圖
支那文化史迹. 常盘大定.关野贞著.法蔵馆.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