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谈论“政治冷感”时我在说什么?
昨天在和朋友聊天时提到了最近的“抵制维他奶”的事情,他说他本来也不爱喝,但是不想参与抵制,我说我其实也无所谓,他说他也是的,因为他“政治冷感”,我说那我大概也是吧。缘由是我一向对这种集体式的“抵制”活动都挺无感的。
但是事后我回想这件事情,觉得又不是这一回事,于是打算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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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政治冷感”的定义是什么?有没有一个标准?是对政治空气变化的极度不敏感?还是对于公共议题的漠不关心?又或者是在谈论问题时有意无意的避开严肃话题?还是有其他的表征?
如果是这三点,那我个人显然并非政治冷感,如果是其他方面,那又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对政治空气的变化的感受,在中国大陆,其实几乎大多数人都是有感觉的,这与所持的立场毫无关系,无非是持不同见解的人对其有不同的解读而已;而对于公共议题,其实和前一点也是一样,大多数人都有自己关注的点,只要仍然生活在社会中,就几乎不可能对任何一种公共议题没有看法;第三点的特殊性在于,它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不同的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可能会有避免谈论问题中引向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不论是担心讨论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不限于网络各账号被删被封、被人举报、被谈话等等),还是自己个人的观念仅出自某种朴素的直觉,并无过多的事实支撑,因而在讨论中容易被他人批评反驳,又或者真的就是完全没有兴趣(例如就是觉得人不需要这么认真,或者讨论这个没什么用,也不能改变什么),那么其实这种情况可能相对比较符合我个人直觉里的“政治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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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从我在十余年前的人人网时代至今,做过多次政治光谱的测试来看,我与其说自己政治冷感,不如说其实只是对于官方所框定的叙事体系、官方或明或暗鼓动和压制的种种事件、群体式的“政治狂欢“这一类的无感。
官方框定的叙事体系其实是一直存在的,并且作为一个具象的客体本身我觉得无所谓好坏,理解为只是诸多思想体系中的一种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第二点就涉及到官方如何去运用这个思想体系,不论是每到特定日期就一定会有的铺天盖地的政治宣传(近年已经演进为日常性的了),还是对于某些事件的选择性支持或者选择性压制(比如若干年前遍布全国的演变至暴力行为的反日游行、前几年深圳的工人运动等等),都属于对这一思想体系的实践。
具体到社会层面发生的种种事件,就属于我所说的群体式的”政治狂欢“了,例如帝吧出征、成组织的”举报揭发挖黑材料“、集体式的抵制活动等等。
在这一层面上而言,我又确实是冷感的,但这是出于我个人的政治立场与官方框定的叙事体系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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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我做过多次政治倾向测试,结果其实大体上差异不会很大,集中在自由主义、社会民主主义、民主社会主义这一大板块内,简要的说,就是我的立场基本上是国际主义的、自由主义的、进步主义的、平等主义的。在光谱上而言,当然属于左翼,但显然并非中国政府官方框定的那个”左翼“,在最近十年左右的变化中,中国政府所构建起来的一套概念基本上是围绕着保守主义(宣扬传统文化、传统价值观)、民族主义(战狼式外交、本国最优秀、美化种族主义)、威权主义(秩序、稳定、权威)等等,而这恰恰与我的立场背道而驰,但可笑的是,追随官方的这一套概念的人往往自称左派,更搞笑的是他们去做测试大多会得出纳粹主义、斯大林主义等他们觉得不应该是的结果。但这个是很容易理解的,这是自邓时代开左灯向右转的基本方针以来所必然得到的结果。
当下的网络环境中,除了真正的官方行为,或者官方或明或暗去操纵的一些事情以外,也不乏因为长期的舆论造势和持之以恒的政治宣传所带来的民间自发的群体式的变化,这种群体性的现象正如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中所描绘的那些现象一样,他们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所起作用的既不是事实判断,甚至也不是价值判断,因为无论是事实判断还是价值判断,首先要基于理性认识,但这一类事件往往是非理性的,是一种情绪性的宣泄,一种纯粹的感性层面上的表达,他们今天可以反对一件事,明天又可以支持同一件事,而不需要任何道理。
所以综上所述,与其说我是对政治冷感,倒不如说是我不愿意被官方叙事所束缚,不愿意被群体式的”政治狂欢“而裹挟,不愿意陷入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宣泄(尽管实际上我也有过),但人毕竟难以脱离社会独自存在,那么这种在一定意义上格格不入的现状自然就显得格外冷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