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性別二元的常規與人際互動

我雖然用「像男性的女性、或像女性的男性」看似可以理解的表達，但甚麼是像男性/女性？穿大多數男生會穿的衣服就是像男生了嗎，還是某一種穿著方式是被特定性別壟斷的，比如說寬鬆的T恤、五分褲、球鞋等等，就是男生的穿著嗎？那女性就是注定整潔、長髮、穿著衣物較為貼身嗎？先不說近來中國熱門的服美役，但男性穿著和女性穿著、陽剛或陰柔的標準到底從何而來，而這種標準的合理性又在哪裡。

人們在對他人穿著上的評價在有時候是在表達一種社會規範，對於陽剛/陰柔的辨認也是二分男性/女性，在相同的社會觀念下，「不男不女 」其實沒有消失，以中性去評價他人其實並非在這個二元框架之外，而僅僅是詞彙下的包裝而已。社會規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沒有明文、更遑論依據，但實實在在蘊含著道德評價上、公共領域上的對錯和好壞，男生陰柔的表現、女性陽剛行為是受社會規範所貶損的。而更加奇妙的是，社會規範不會在特定時刻、以特定方式來懲罰，而是你身邊的環境、親友作為這一套系統的執行者無時無刻的提醒你，直到你被規訓為止。不受規訓，自然就會反覆提醒你是「他者」 、「異類」。荒謬至可笑的是，受到規訓者將成為規範系統的執行者，來鞏固這套系統下的性別秩序，也就是假設社會規範成為一種壓迫，受壓迫者在體認過這種壓迫後成為壓迫者。有人或許認為綜上所述皆為小題大作，不過穿著指點，談何壓迫。

小題大作也無妨，穿著指點這種評價行為，本就引人不適。輕微是「這件背心有點暴露」、嚴重至「蕩婦」的標籤，雖然是程度有別，但他人的自主表達在何種框架下要受到指點呢？而即使程度較輕的指點，不也是一種上至下的審視嗎？說女生著裝暴露、談論男生打扮娘氣、還是說某人「欸、穿得很中性」，蘊含的審視和規制不會因為修辭比較漂亮而合理，那依然還是性別秩序的壓迫，不過是變得比較偽善罷了。（OS：評頭論足是以自己為正確的標準，自己為主體，而他人淪為受評價的客體，成為被凝視的對象，所以哪怕評價者自詡是讚美，在人際關係或平等交流中，被評價者自然會感到冒犯。）

其次，在辨認某個人性別表達是否合乎此種二元區分的時候，有些人似乎有一種——我認為是過度敏感、又或自作聰明、再不然就是為求方便的貼標籤的認知——不符合穿著規範的、性別氣質表達不符合社會規範的（如陰柔的男生、陽剛的女生）即有同性戀傾向。性別氣質和性傾向是否有必然關聯？我認為是沒有的，每個人有自己喜愛的穿著方式，每個人也當然會有自己所傾向發展親密關係的特定性別，但兩者之間不存在任何必然的邏輯關係，臆測與定論難道不是一件冒昧的事嗎。

身體自主和表達自由所成立的前提，是人們能辨認社會上大多數的不合理，比如說社會價值中單一對美的定義而正當化身材羞辱（body shaming）的陋習。但此種改變談何容易，在一切大敘事和固定觀念都還沒改變的情況下，如何做到不冒昧、如何不成為壓迫的幫兇、如何學會尊重他人，或許我們可以有一些鈍感，對他人的性別氣質和身體的自主表達不置於框架下的任何價值位階，在還沒有學會多元與包容的時候，學會將其懸置或許可以製造出可以喘息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