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育這件事 || 女子雜記・左腿上的棉花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小雪了，本來在這一天，我會擁有我的第一個孩子，因為預產期在小雪，我們為你取名「yuki」，但你還來不及長大，在初夏就被迫離開我們了。你長得不完整，醫師建議利用藥物引產，經歷了幾次陣痛，全身冒冷汗，眼前發白，痛到昏過去的那種痛後，我把你生出來了，小小白白的，側躺的模樣，明明是生，卻又是死，為什麼呢？

這是我第二次失去寶寶。

剛結婚時意外懷孕，但我還來不及期待，隨著吃下去的黃體素卻沒有減少的出血量，小鼻屎八週時去當天使了，爸媽取這種難聽的小名，也是為難這個寶寶了。

第一次失去寶寶時，我一直反覆思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因為我做了重訓，因為我壓力太大，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所以才會這樣，但我最後知道，這就只是自然淘汰啊！不是因為媽媽做錯了任何事，只是身體為我揀選掉了不適合的受精卵。第二次知道的當下，我看著超音波影像裡不完整的你，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有讓你離開，雖然我還是哭，但在等待引產的過程還是能和先生說說笑笑，我們還很擔心，護理師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很冷血的父母，但我只是希望一切不要這麼悲傷，雖然在待產室裡，聽著外面其他新生兒的哭聲，聽著護理師和其他媽媽說著接下來哺乳要注意的事情，真的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但我只知道遇到了就只能面對，親朋好友安慰我時，我也是笑著這樣回答。

可也許太堅強也不對呢？

出院時公婆來接我們回家，一路上婆婆講著他曾經流產的經過，我真的不明白為何在這個時間點講這個，我很想叫他閉嘴，但我忍住了，也許他只是想安慰我大家都會遇到。接下來三不五時會得到提點，「你要不要吃中藥」、「身體是不是不好」、「現在不努力時間過了就來不及了」，甚至是跟我先生說「是不是算命說你會有兩個女兒，但懷兒子所以留不住」，巴拉巴拉的荒謬言論我都笑笑帶過，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問我要不要搬家，原因是可能我們家風水不好所以會流產，我當下真的快要爆炸，但依然平靜的告訴他這說法有多荒謬！結果得到的回答是「你有這種自信很好啦」，ＯＫ，我想要說的是，請不要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痛的是我，難過的是我，卻還要保持禮貌，為什麼一定要歸因呢？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沒有道理的啊！直到前幾天在FB轉發了烏烏醫師《無框身體》裡的前言，「我不在乎你對我好不好，請你別來告訴我怎麼做。」，隔天收到婆婆的道歉簡訊，我不知道他簡訊裡說的「說出那一句話後就非常後悔」指的是哪句話，我只想說，如果需要先說出「我不知道這樣說好不好」、「我沒有那個意思喔」、「我只是說說你不要生氣喔」，那就請你不要說！！！關係受損了並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修補。那封簡訊，我只回了一個貼圖，我不想裝沒事說「沒有啦」，因為有事！超有事！但過去了就過了，希望婆婆是真的可以理解，每個人都是個體，你的「好意」自己留著就好。

事情過了半年，但想到失去寶寶我還是會哭，我接受這件事，但我還是傷心。

引產之後月經週期明顯變短，從35天降到28天，但也在正常的範圍，我戒酒、不喝冷飲、量基礎體溫、不吃性寒的食物、吃Q10吃肌醇吃排卵藥，反正網路上人家說的備孕方法，我都照著做了，但基礎體溫還是很爛，歪七扭八的線條，和網路上說的那種「正常的體溫」完全兩回事，這個月月初該來的生理期沒有來，去了醫院只有一條線沒有懷孕，好吧，那就等月經來下個月再加油，可是，過了一週月經還是沒有來，買了驗孕棒，兩條線！下午再驗一根，兩條線！於是我預約了三天後門診，但，也許在生育上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之一吧！再驗孕依然兩條線，但超音波找不到胚胎，子宮內有積血醫生說有子宮外孕的可能，需要兩次抽血檢查確認，網路上不是說子宮外孕的機率只有1%嗎？ 我好想哭，但先生離開醫院時問了一句「是不是不應該吃排卵藥？」，我瞬間覺得好無奈，每個人都問我問題，但我才是最想問問題的那個人，「妳知道子宮外孕很麻煩嗎？」我當然知道啊！我很想大吼開刀痛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只是失望，我才是真正受苦的那個！但我沒有說，因為先生這個角色也很不容易吧，雖然我真的希望你只是抱著我說沒事的，一定會順利的。

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眼淚完全沒有停過，但現在我還是和自己說，會順利的。謝謝很堅強的自己，希望寶寶也堅強，我真的準備好了，如果你也準備好了，歡迎你到我的生命裡，雖然我還沒有看見你，但我已經在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