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芭比Barbie》 – 「一場粉紅色的文化革命。」
上映年份:2023
導演:Greta Gerwig
編劇:Greta Gerwig, Noah Baumbach
主演:Margot Robbie, Ryan Gosling, America Ferrera, Kate McKinnon, Issa Rae, Rhea Perlman, Will Ferrell
評分:8.5/10
《芭比》非常不好聊。
它的大爆引發了各種層面上的爭議,它涵蓋的議題非常多,它呈現方式與主流娛樂電影不太一樣,還有本身製作這部電影的過程和電影上映之後在戲院內觸發的文化潮流⋯⋯
如果真的深入去聊這部電影,可以聊個三天三夜,因為它可以切入的點實在太多了。
但對我來說,《芭比》最值得討論的,還是它的時代性。
《芭比》最根本的美學核心是一場虛幻的寓言故事,不論是從它佈景上的塑膠感還是整體故事的「鬧劇感」,都在突出它「假」與「不自然」的感覺。譬如芭比世界本身的房子與海灘、從芭比世界到現實世界那些海浪雪地的轉場、到了美泰公司一個個男人高層本身具有極強的工具人既視感、還是那些穿插在電影中讓人哭笑不得的歌舞劇場景,都在加強電影本身自帶的荒誕與離地氣質。於是當我們看到芭比與公園婆婆的對話,闖進陌生房間遇見芭比創始人,還是最後極其感人要成為人類的這些「真實感」強烈的情節,整個反差會讓我們更加深刻,而恰恰這幾個情節都是電影表達核心思想最重要的部分。
構成《芭比》的大部分情節都是「破碎的幻想」,芭比世界中的女權至上,Ken因為男性地位卑微而反建立了父權制世界,芭比們反洗腦再推翻男權的行動,還有最後希望實現兩性平等的大團員結局。就如同芭比本身是出於人類對女性形象的完美投射而決定制作出來一樣,我們都知道這些情節在現實中是不會輕易發生的,因為它們都是我們基於現實的不堪而對理想的投射。
所以或許我可以大膽地斷言,《芭比》所有關於性別的情節都是故事的表層,它只是從「為何存在?」這樣的問題而延伸出來像是分問題一樣的東西,所有的不平等都是不完美,所有的制度都是我們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完美而創造出來的產物。那既然這個世界如此不完美,為何我們要努力活著?
在電影的最後,芭比同時體驗過烏托邦般的芭比世界,也見證過人類世界的醜惡,但她即使面臨抱著會生出更多橙皮紋、擁有更多負面情緒、變得完全不完美的必然風險,她都依然要成為人類。
為什麼?
因為老婆婆年華老去卻依然自在美麗,因為年輕人們高興地聊天,因為太陽穿透在樹葉之間形成了閃爍的光,因為人們在親吻著,因為媽媽在愛她的女兒。因為這世間上有許多美麗的風景與人物,我們來不及要欣賞,所以活著。
自我們誕生的那天起,我們就在面對社會上已成常態的各種制約與標準,我們努力學著成為人類,努力去學習要不成為異類所需的待人態度、人格品德、行為舉止、文化知識,彷彿自我們出生的那天起,就有一個無形的力量在驅使我們長大。
但我們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人類,我們不需要被灌輸甚麼才能成為人類,我們本來就是人類。我們本來就會由衷對美好的事物發出感嘆,我們本來就會愛人,我們本來就是因著擁有各種各樣豐富的情緒而是個美麗的存在。
芭比是個商業產品,《芭比》是一部商業電影,這世界好多商業的東西都有個冷冰冰、缺乏人味、俗套的既定印象,但歸根究底所有商業的東西都是人類創造的文明,只不過往往為了符合大眾口味,「商業」也就意味著「統一」:統一的製作標準,統一的審美觀,統一的呈現方式。理由很簡單,因為統一的東西方便管理,統一的東西最不容易引起意見。
而《芭比》是一部不一樣的商業電影,它的美學表達甚至有點cult片的味道,它的導演是個本身拍文藝片的女性導演,它的主題在討論敏感的兩性議題,它比起一般娛樂性電影又多了一點深度。
它在用商業解構商業。
電影最後響起的片尾曲是來自Billie Eilish的 “What was I made of”,這位自出道以來就一直精準唱出時代焦慮的創作人,再次交出了動人的作品。”What was I made of”是《芭比》的完美註腳,這部電影讓我們思考生而為人的本質,也讓我們重新思考了商業電影的價值。
《芭比》有成功改變了甚麼嗎?當我們把目光投向戲院外的如火如荼的討論,人們對兩性議題的爭辯,對電影議題是否深入的質疑,對鬧劇般的呈現方式而深深發出的指責,對芭比本身的重新定義。
我們由此得知,也許改變正在發生。
圖 / 哈爾希洛
文 / 哈爾希洛
*寫於2023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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