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烧烤店事件:她问,我们如何来回答
陌生的手,
沾着酒气的血腥的手,
从喧嚣夜市的热闹人群中,
缓缓伸向她的背……
本来也许像以往一样挣脱开,
就可以了。
这也不过是这闹市中一阵短暂的风波,
危险的气息,
会被阻隔在这暖烘烘的人流里。
却不知道,
暴力在这个社会里,
竟然已经如此畅行无碍。
手臂、身体,
被拉扯和拖拽着向地面重重撞击。
脸和头发,
撕裂着吞没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她的整个意识,
被席卷进一场无妄的灾难。
好怕,好疼,
身边的人在拍照。
好绝望,想活下来,
包裹住她的,
除了那肮脏的欲望和“权力”,
还有月夜下那束漠视的光。
她问:为什么?
难道永远绝望地活着,
看似永远天真,
才是理应抱有的生存哲学吗?
侥幸的人侥幸,
漠视的人理性,
最后吞噬我们的,
是我们共同推就的庞大“绞肉机”。
【记录于2022年6月11日】
昨天的“唐山事件”,只是已然崩溃的社会机制的一个片段,足以看得人心碎到天亮。暴力和腐败的权威畅行无碍,法律和道德的缺位乃至反向助推,个人的极致理性和沉默……
- 我不知道,如果身处其中自己能做些什么……
如若眼前出现类似的场面,我该如何去抵抗那失了理智的拳头和暴力行径。
我能一击毙其命吗?这算是防卫过当还是故意杀人?我能唤醒那所谓“被酒精迷失了”的怪兽灵魂吗?我应该大声呵斥还是朝他泼冷水?……
我甚至想到曾跟爸爸讨论过的“枪械自由”,枪械对生命的威慑性能如何被不同程度地运用——如果可以是施暴工具,那又可不可以成为合理的防御工具呢?
- 我不同意,女性随行携带男伴是好的解决方式。
如果说,女性的安全,需要依靠男性的身体力量来维系。那等同于把最基础的生存权利交付给一个脆弱的力量载体,而那力量还可能随时反扑回来,变成私人领域里打向女性和儿童的拳头。
我们还默许了暴力应对暴力,将这类社会事实的原因转移到女性自身的防卫不足上,而疏于去思考如何重构安全社会环境的保障机制;把性别当成差异化的根本原因,而懒于去面对和修正深植于人性深处的欲望和“厌女”情结。
- 我不认为,冷漠应该成为人与人维持边界感的最终表现。
随着近代工业化社会的到来,人们进入一个需要协同合作的环境。在现代,社会分工趋于精细,社会职能空前的复杂多元,我们无法再维持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需要在庞杂的体系下与他人共同生产。
现代城市中,人们一方面高度依赖他人;另一方面又无比享受脱离乡村熟人网络后所享有的个人空间。我们有机会触达更多人,但又跟绝大多数人维持一种基于单一目标的接触。我们将白天与黑夜、公共与私人,尽可能分明地切割开来,以维持一种安全的边界感。
上大学后,我离开小城镇到城市,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入与陌生人的集体生活。很多与人相处的边界和原则,包括如今在公共空间的处事习惯,都是在大学四年间逐渐形成,并在工作后变成自然而然的行事风格。
不得不承认:我很怕麻烦,在陌生的公共空间中,我潜在地预设所有人都想要维持一种安全距离。没有一个人想在拥挤的早高峰地铁车厢里产生持续的肢体接触,或被他人背着的利物抵住身体;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不自觉地暴露身体隐私,或显露狼狈不堪的神态;没有一个人在夜里被尾随而不感到恐惧和害怕,或闻到陌生酒鬼身上的味道……
“行他人之便”,是个蛮简单的原则,小时候住在小城,羊肠小道里若迎面来人,总有一个要先靠墙停驻,等对方安全走了再前行。回到唐山事件上,倘若当真是“酒精”之诱,那么酗酒者难道不该为“行他人之便”戒酒吗?身边的朋友不该为“行他人之便”制止吗?酒醉后的施暴行为,应当被最大限度地控制,乃至在萌发前就被掐灭,这不正是区别生物性冲动和人性理智的表现吗?
为行他人之便,让渡或共同维持安全的边界和空间,却不意味着冷眼旁观暴力行径的发生。我们是要共同筑起一道能捍卫所有人最大限度自由的安全墙,一旦墙被鼠辈钻了洞,基础便不稳固了,总有一天那只老鼠会撬自家的墙角,直至轰然倒下。唯有一星一点地小心呵护这道墙,表达我们对于它的珍视,最后才能,回过头去问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