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也可寫進詩歌裡，讀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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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2 月 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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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讀詩 梁秉鈞 〈湯豆腐〉

梁秉鈞，筆名也斯，是香港著名詩人、學者。《蔬菜的政治》初版於2006年底，今次介紹的是2014年新版，硬皮精裝，設計簡約，但如豆腐一樣可靠、營養、千變萬化，這樣的詩集絕對值得珍藏。

〈湯豆腐〉一詩以一種說故事的語調鋪陳，敘述「我們」面對一碗湯豆腐時的「多餘」想法。藉由詩人的細微筆觸，一份簡單至極的菜餚延伸出無窮想像，暗諷了自己或現代人貪得無厭之欲，讀來別有一種寓言故事式的詼諧趣味。

從最簡單的白布桌面開始，一碗簡樸的湯豆腐卻牽動起豆腐式的千百樣可能。現實像豆腐放在手上小心切割如四方田，意象恰如一格一格分割後的豆腐，也像你我日常生活一件一件的人情物事於此時必須拋開。除去多餘的欲望，心中眼前只有豆腐，只有豆腐。

但一不小心，心散開了，又想起豆腐的各種可能。「各種味道都說起來了」，彷彿生活也越來越精彩，實際上卻都是雜事。眼前一碗湯豆腐，心裡又想像豆花；腦袋想到豆漿；嘴巴想點刺激的豆瓣醬豆腐乳臭豆腐……唉…

生活有時也是如此。說好了要正心誠意只做一件事，只吃一樣東西，只愛一個人。但慢慢不知道為什麼，又摸東摸西，上上網傳個訊息，去哪裡走走逛逛。像也斯列舉的各款豆腐，此刻你吃到了嗎？此刻你眼前的人和事，珍惜和處理了嗎？還是又想著各種其他的不知道什麼鬼？……說著說著，口渴了，先喝杯豆漿再說…阿彌陀佛……唉…

3 Jul 2016

梁秉鈞湯豆腐

開始時在白布的桌面上
端來一碗湯豆腐
我們開始說話
從平面開始想像，把現實割切
阡陌縱橫許多不同的四方田
想像我們是樸實的農夫
想像我們是入定的老僧
寺門內晚膳只有清湯和豆腐
沒有手提電話
沒有股票與炒樓
沒有金銀和慾望，只有豆腐
連冬菇也沒有，連豆芽也沒有
我們簡直已經到了非常禪的境界
不吃人間煙火，只是吃豆腐
可是吃著豆腐，閒聊著
又想到了豆腐也有各種做法
比方說高野豆腐
坐牢時探監的人送來高野豆腐
可以偷偷榨出半壺清酒呢！
我說我有我以前吃過的
淺綠色的豆蟹膏豆腐
你說蝦仁松子豆腐
江戶時代就有豆腐百珍的專書
我們都吃過火腿豆腐
蝦子山根豆腐
麻婆豆腐
臭豆腐
各種味道都說起來了
還有泥魚的豆腐呢
驅使燙熱無處可走的泥魚
教牠們鑽進冰涼的冷豆腐裏
滿足我們美味的慾望
唉，阿彌陀佛
愈說愈不像樣了
我們不是說要收心養性
只吃一味湯豆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