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寫七日書之⑥:逃避現實的地方

イワ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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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四月十三日 週六)
寫一個讓你在學校或工作場所能夠暫時逃離現實的地方。你的少年時代被約束在學校制度裡,又或者長大後做盡 shit job,有哪個地方能帶給你巨大的慰藉,讓你暫時脫離眼前困境?希望你分享的這個地方,是一處能讓你喘息的地方,並一同帶我們逃離現實。

寫這個系列讓我發覺自己是好無聊的人,總是在那些點之間橫跳:要嘛馬祖,要嘛京都。但也沒辦法,這些地方影響重大,回顧起來意義深遠。親近生侮慢,台北明明也是塑造了我的學識、性格,我度過整個青春後半到輕熟女期的地方,但它太觸手可及,我和它的關係還在流變當中,不像其他地方已經很少回去,相對地凝塑成一個樣子。馬祖是故鄉的結晶,京都是異國的琥珀,它反正也是恆久不變的古都,令人安心,我無論何時回頭,它都一直在那裡。

所以我有點躊躇,想說又讓我逃離現實、又讓我充滿喘息,難道不就只剩下我的D槽了嗎?但怕全盤托出太低級了,我試著像詩人鯨向海的散文一樣寫他的D槽,類似他說「對象難免要忠貞不渝,但幻想可以日新又新。」繞著外圍打轉,動用語言藝術,抽象地在旁輕撫,而不亮出本番的真刀真槍。

高中在網路論壇上認識了一個同校學長,學長約我到地下室人來人往的小吃部門口碰面,我們相對而坐,聊到一半他說:「我□了。」三個字像告白,晴天霹靂,如夢似幻。拜託當時我們小處男,除了自己的、哪有機會接觸別人的身體,每天肖想的就是哪一班的帥學長會回頭發現我其實很有魅力。當然啦,長大才知道動物兇猛,世界殘酷,沒人要睡你的內在美。我努力壓抑喘息:「喔?」熟極而流,彷彿深諳此道:「……我能摸嗎?」他的身體在桌子底下靠了過來。

啊不好意思,我根本沒有把它形上化,完全當成西斯板來寫了。那這裡挪用一個典故。恕我駑鈍,有點忘記細節,不過大抵如此:《蘇西的世界》寫到被殺害、當天使很久,所以也在天上流口水很久的蘇西有朝一日短暫借到了身體,終於和互相喜歡、朝思暮想的男生沐浴在一起,她握著對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就是男性。

我非常喜歡,認為是張亦絢最好看的作品,她的《愛的不久時》寫道,她(身為文學研究者還是要提醒:是敘事者喔,而非作者)在火車上和喜歡的對象聊了一整路的私密。到廁所一看,褲底一片濕。

這同時我還故作鎮定的和經過的同學打招呼,平淡自若的水面上,殊不知下半身早已變身霹靂淫娃。學長問我要不要到廁所,下一節大概是什麼不重要的課,我義不容辭,翻山越嶺也要去。當然了,表面上是含羞帶怯,未經人事。也確實是,只是色向膽邊生,有人不請自來,還客氣什麼?有個話糙理不糙的笑話是這樣的:女兒問媽媽,為什麼哥哥有○○我沒有?媽媽說:等妳長大了要幾個有幾個。

其實現在回頭想想,少年時代就已經看得出天蠍座能量飽滿,我都說如果在精神上若能遁入空門,可能已經拿到三個博士學位。

後來我和學長維持了這種關係一小段時間,直到我清醒過來覺得尷尬,或說渣男魂睜眼始亂終棄。上了大學後曾經想尋找學長,究竟是想舊夢重溫,或者只是想說一句道歉,我也不能確定。但他已經像千千萬萬個年輕時認識的人,忘了姓名,消失在茫茫人海裡。

後來隨著年紀漸長,眼界漸開,揮霍歡樂年華的地方沒有少過,但礙於尺度這裡就不一一細數。

只是午夜夢迴,孤枕難眠,除了一路死心塌地跟著我的D槽--即使電腦一再重灌重置重新開始,珍藏仍愈積愈多,包山包海,現在它甚至擁有自己獨立的專屬空間,一枚外接硬碟。當然,它完全值得這個待遇--偶爾,我也想起在一樓和二樓中間的男生廁所。隨著上課鐘響,外面的人來人往漸漸都偃旗息鼓。學長不經意地,像刻在廁所內面門板上的塗鴉,成為了一處秘密的印記。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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イワワ作家,交通改革倡議者,podcaster。馬祖台灣混血,生於中壢。台大社會系、台灣文學研究所畢業,曾交換留學於日本京都大學,沿鴨川散步一整年。還路於民協會常務理事,戰鬥系步行者、大眾運輸派。著有《小島說話:當馬祖遠離戰地,成為自己》(離島出版,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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