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经文鉴别——《错印耶稣》内容概要
巴特•埃尔曼(Bart D. Ehrman)《错引耶稣》,三联书店2013年版,35.00元
书只要写出来,就会有错误,《圣经》也不例外。
宗教改革与启蒙运动的大背景下,不同《新约》抄本之间的差异开始受到人们关注。天主教用《新约》中的错误作为攻击新教的口实,新教反过来也需要研究《新约》经文进行辩护。由此,18世纪以来对《新约》经文异文的研究逐渐发展成为了一门独特的学问——经文鉴别学。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宗教研究所巴特•埃尔曼(Bart D. Ehrman)教授的《错引耶稣》(Misquote Jesus )一书向大众普及了这一领域的研究方法与成果。其成果对于信众,尤其是基督教福音派,那些相信圣经字字句句皆真理的人来说,不啻为当头棒喝,然而其使用的方法在逻辑上又几乎无懈可击,令人无从辩驳。读后让人大呼过瘾。
在印刷机发明以前的西方,抄写是书籍复制的唯一途径。这也就意味着在长达一千多年的传抄过程中会产生成千上万份抄本。然而,无论是将今日《新约》与几百年前的《新约》抄本进行对比,还是将历史时期不同《新约》抄本进行对比,都会发现为数众多的异文(超过三万处),经文鉴别学家的任务就是判定异文中哪些是原文哪些是变动后的文字。
异文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无意的书写错误。本书作者称之为意外更动。埃尔曼教授举了这样的一个例子,在《哥多林前书》12张13节中,保罗告诉每一个在基督里的人“都从一位圣灵受洗,成了一个身体”,并且他们都饮于一位圣灵(drunk of one spirit)。“圣灵(PNEUMA)”一词在众多抄本里普遍简写成(PMA),在有的抄本里就被抄成了另一个希腊文单词——“喝(POMA)”,这句话就变成了“保罗要大家‘醉在同一杯里’”。4世纪之前,经文抄写工作都是由有钱有闲、受过教育的人来担任,这些人并非专业的抄写者,希腊文《圣经》连续书写、标点少有、全为大写字母的特点使得抄写者犯困、解饿、注意力分散都会造成经文抄错、跳读以及将不属于正文的注释抄入正文中的情况发生。这些错误随着抄本的流传被一代代地传承下去,也就意味着每一位抄写者的作品一方面继承了前人的错误,另一方面又会加上自己的错误,日积月累。错误也就越来越多。
异文的另一个产生原因就是有意的更动。出自亚历山大利亚抄写者之手的抄本素以错误较少、抄写严谨著称,但仍难免于被有意更改。亚历山大里亚抄本的《提摩太前书》3章16节中有“上帝在肉身显现,被圣灵称义”一句。此处“上帝”一词以缩写形式“(ΘΣ,字母原有一横,实在打不上去)”出现。但后来的学者检视文本时发现文中“上帝”一词上方表示缩写的横线为后人添加,“Θ”中间的横线是前一页墨水渗透造成,因此原文应该是“ΟΣ”。整句话的意思也从“肉身显现得那位”变成了“上帝在肉身的显现”。
当然这个例子中既有意外更动,也有有意更动。但是这种完全的有意改动可以说时有发生,原因就在于抄写者不仅仅是在抄写,更是在理解文本。每当自己无法理解所抄写的字词,就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对其进行更改。有时他/她的修改将前人的笔误更正过来,但更多的时候是将原本的经文改变。在《希伯来书》的开头,大部分抄本都写着“基督常用他权能的命令托住(希腊文为PHERON)万有。”然而在梵蒂冈抄本中,原有抄写者使用的是另一个写法相像的希腊词汇而非“托住”,整句话变为“基督常用他权能的命令显现(希腊文为PHANERON)万有。”几个世纪后的抄写者因为对此不解,便涂去原来的词,用常见的“托住”替换了“显现”。又过了几个世纪,第三位抄写者读到此处,发现前人涂改痕迹,又将“托住”擦去,写上原来的“显现”,并在空白处添加“愚蠢、骗徒、别乱更动旧的文字!”
更动异文如此之频繁、如此之轻而易举,经文鉴别学家到底该如何取舍经文?巴特在第五章里介绍了经文鉴别学的方法,称之为一种将外部证据和内部证据支持的“理性折衷主义(rational eclecticist)”。外部证据是指在数量、时间、地域三个因素方面的证据支撑。理性折衷主义意味着不单独凭借数量、时间或地域对经文进行判定,而是将几个方面因素相结合。支持某种经文抄本数量固然难以服人,单从年代上对比抄本也有问题。只有将两项相结合,即大部分最早的抄本都支持某种经文才可以说对某种异文有了强有力的支撑。
经过千年的传抄,经文抄本在地域上形成了不同的抄本谱系,就如同族谱一般。每一个谱系有着自己的“祖先”,因此有着共有的特点或者错误。这些谱系根据地域被概括为罗马抄本、埃及抄本、巴勒斯坦抄本、小亚细亚抄本以及高卢抄本。对于地域证据的判定,举例言之,如果某一种经文出现在罗马抄本中,其他地域的抄本都不见此项记载,则可以说该处经文是某种地区形式。大多数最早的抄本支持的经文往往可以的从抄本地域性考察所获得证据的支持。但有时,外部因素之间也会起冲突,这就要求经文鉴别学家去寻求内部证据了。
内部证据可分为两种,一种为“内在的可能”,另一种为“抄写的可能性”。内在的可能性值得是根据经文作者的文风、用词、神学观点和写作意图来对异文进行判别。“抄写的可能性”指的是根据抄写者所处环境与其神学观点,去理解对经文进行更动与调和的原因,进而努力还原经文变动的前因后果。
对《路加福音》中耶稣受难前的异文判定可以说是这种方法的集中体现。《路加福音》22章39-46节中写道,耶稣在吩咐他的门徒“你们要祷告,免得入了迷惑”之后便离开他们,并跪下祷告:“父啊!你若愿意,就把这杯撤去;然而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你的意思。”许多抄本中后面多了一段其他福音书中都找不到的话,说他极其痛苦,汉如血滴:“有一位天使从天上显现,加添他的力量。耶稣极其伤痛,祷告更加恳切,汗珠如大血点滴在地上。”(43-44节)耶稣祷告完毕起身回到门徒那边发现他们都睡着之后便再次提醒他们:“起来祷告,免得入了迷惑!”随后犹大到了,耶稣也就被捕了。
巴特写道,在错误最少的亚历山大里亚抄本中并不见这两段的记载,而在更早的抄本中却有这两段内容。在外部证据冲突的情况下,内部证据在判定原文起到了巨大作用。《路加福音》在耶稣受难的描写中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不是恐惧、颤抖而是平静自制地走向死亡的耶稣形象,整部《路加福音》的耶稣呈现出的也是沉着自信、一切尽在掌握。唯独这两段表现出了耶稣的痛苦。由此这两段经文显得不合常理。与马可福音中耶稣受难相比可以看出,路加的耶稣形象与马可得耶稣形象有着明显的区别。马可的耶稣受难时痛苦、惊恐并且难过,甚至在临终前喊出了“神啊、神啊,为什么离开我”的感叹。而《路加福音》写于《马可福音》之后,虽然可能有不同的材料来源,但是《马可福音》绝对是一份主要的来源,然而《马可福音》里表现耶稣受难是痛苦的语句都没有出现在《路加福音》,说明路加为了展现一个平静、自信、自制的耶稣,将《马可福音》福音里表现其痛苦的语句删除。这样看来,在文中的这两段也与路加的写作意图相悖。
如果这两段内容是后人添加上去的,添加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埃尔曼教授在第六章中给出了答案,即神学争论是文本有意更动的重要原因。在基督教发展的早期阶段基督教内部针对教义出现了不同的理解,形成了不同的学说,分裂成不同的宗派。在耶稣到底是人还是神的问题上就出现了不同的派别,有认为耶稣只是人的“嗣子说”,有认为耶稣只是神,因而牺牲在十字架上的只是幻影的“幻影说(docetism)”,以及坚持耶稣既是人又是神的正统派(orthodox) 。根据抄本,这两段多出来的经文经常被2世纪中后期正统派教徒引用以驳斥幻影学说,针对的就是幻影学说认为十字架上的耶稣幻影不可能流出血来的观点,重申耶稣却是死在了十字架上位人们带来了救赎,此处为后人为反“幻影说”窜补而来是十分有可能的了。其他关乎基督为众生所死的经文中被篡改的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当然,纵使有幻影学说对经文进行篡改,后来在争论中获胜的在基督教内部取得支配地位的正统派也会将经文删、改或者添加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最后,再讲讲书本之外的感受。如果千万信徒所信仰的经典不过是一本出自凡人之手、承载了千百年来错误与偏见的一本书,是什么让那么多人无视这样的一种想法——如果神真的是全知全能,为何要有诸多异文歧义?每次有朋友(乃至我母亲)向我传教,我总是用四大福音中的差异来反问,但是他们都是坚称各个译本都是完全相同或者即使有错误也不影响理解,我也只能苦笑。我也总是在思考老师曾经提到的一个问题,一神教的出现是不是一种偶然?
写得很差。我的阅读量还不够大,很抱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希望大家喜欢这本书,也欢迎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貌似作者其他的书还没有翻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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