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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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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周期 女人的命运

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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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时间是与众不同的,它永远不可能被社会时间所完全整合。

再一次,我被月经所困,这身体里狂躁的地理,它让我持续地感到痛苦和不安。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的人生里只有一两次这样的场景,只是我会停下来为它写点什么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刻我只有被困住的感觉,别无他想。

它是周而复始的,更新、再生、盈亏,疼痛的时候,也像是悬崖上的鹰啄食普罗米修斯,这个残酷的隐喻竟原封不动地存在于女人的子宫内,不为人知——如果这里的"人",像社会默认的那样指的是男人。

新冠大流行的时候,我们终于有机会向男性科普经期疼痛,以及月经带来的一切混乱,但即便亲密如伴侣,也不肯相信痛经的强度能与病毒相提并论。而且更糟糕的忽视也一并到来了,世界对这项病毒如此恐惧的这三年,得出的这么多研究结果和预防手册,但没有一个标题是关门写感染新冠病毒对女性月经的影响。当女人们惊恐地在社交媒体上求助、分享自己的经验,也只能得到一行可耻的告慰:"部分女性朋友身体素质及心理素质较差,感染新冠后精神心理方面会出现很大压力。"

后来我们开始寻找那些不会被月经影响的女人,那些好的子宫颈,或者月经周期更长,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甚至是终其一生,但都在少数。我虽然想象过没有月经会如何,但从没有像这样意识到,月经已然造成了"不公平"。

当我躺着动弹不了的时候,男人还能自如地集中精力学习,如果想要补上进度,得等这个周期结束。我想不出那些剩下的时间应该如何去追赶,等男人因疲倦放慢脚步,将目光转向娱乐而松懈的时候吗,但那都是天真的假设。事实上我们付出了更多,于是看起来没有很大的差别。我们在学校因月经而请假,如果谈到承受能力,会被认为"娇气",这点"小事"都要请假。但如果谈到学习进度,又会被当作感冒、寻常疾病对待,男女都会有,男女都会面临的境况。前后如此矛盾,却轻易统治着每个青春期女生,她要在学校这巨大的牢笼里,将月经带来的不平等消化掉。

事实上也很成功,我们除了让世界接受,我们在每个月的那几天情绪暴躁、需要被担待以外,几乎很少再想到其他不平等的事。

但最近来月经就好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具体地回忆起那些本该被消化掉的处境,你没有办法听完一堂课、写完一张卷子、上一节晚自习,男生好心说,我把笔记借给你,但你知道那不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你主动想要停下来的。也绝不会像感冒,随机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因为你的下一个周期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于是回想起上班的日子,月经致使没有办法投入工作,坚持下去也不过是成倍的折磨,请假也只是粗暴地扣掉那一天的工资。为什么会这么能忍,为什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巨大的不平等。而月经带来的疼痛还在下腹燃烧着,那些羡慕少数女性拥有漫长月经周期的人,首要担心的是子宫,是能否生育,而并非一个女人的月经不同寻常,是否会给她本人带来损害。

我们遭受的这些不公,真的是因为月经吗,学习和工作进度无法追赶、待遇有差别,难道不是这个唯利是图的绩效社会带来的?

Kristeva 认为,女性的时间模式与历史,以及社会的时间模式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冲突:女性的主体性看起来似乎与循环的时间(重复性)和不朽的时间(永久性)联系在一起,至少从母亲角色,以及生育的角度所理解的时间是这样的。而历史的时间却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线性时间:即类似计划、技术、出发、进步,以及到达等时间概念。

女性的周期性时间感与男性化的、富有侵略性的线性累进式工业时间之间存在着必然冲突。Emily Martin 说道:女人,无论她们喜欢与否,其身体经验都是周期性的,她们生活在两种时间之中,一种是工业社会的时间,而另外一种则是往往与前者背道而驰的时间。

相比起月经从内部造成的疼痛,我们依靠身体经验所获得的结果是,我们开始意识到真正的痛楚是由身体之外的社会暴力所造成的。试想如果不依靠效率来衡量个人价值,月经虽然影响我们,但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的负担。相反,“血”(bleed)意味着“祝福(bless)”。

在寻找不受月经影响的女人那个接近于神话的现实中,各种各样的女人祈愿自己能得到传说中的体质,不受月经折磨,哪怕是机会渺茫的下辈子。在我看来也是一个女权问题,如果能够改变我们的文化中偏向男性的价值观,能够记起男性在我们身上否定、而事实是他们没有的东西,月经可能也不会成为这么恐怖的东西——恐怖到消费社会的卫生巾广告都不愿展示其真正的颜色,而以温驯的蓝色代替。而当第一家卫生巾品牌开始投放他们展示了月经真实颜色的广告,就遭到了来自民间的大量投诉,最终无法再继续下去。

Gloria Steinem 在 1983 年就写下一篇文章叫《如果男人能够来月经》,她在其中假设了一个场景:

如果突然间神奇地,男人可以来月经,而女人不能,会发生什么呢?
显然,月经会成为一个令人羡慕的、值得夸耀的、男性化的事件:
男人们会吹嘘月经有多久、量有多少。
年轻的男孩会认为这是令人羡慕的男子汉的开始。礼物、宗教仪式、家庭聚餐和单身派对都会纪念这一天。
为了防止有权势的人每月失去工作,国会将资助一个国家痛经研究所。医生们很少研究心脏病发作,因为男性在荷尔蒙作用下受到保护,但对痛经的研究却很深入。

面对如此辛辣的嘲讽,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全世界的女性仍受困于月经。一个女性会因为在公众场合被经血沾染而遭到驱逐,而全球 18 亿来月经的女性中,其中就有超过 5 亿的女性无法获得经期用品。月经作为一个女权议题,现实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

我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女性在经期开始时,由于雌激素处于最低水平而被认为不太理性、更情绪化,在这几天里,女性的行为其实最像男性整个月的行为举止,只是他们不受疼痛的折磨,可以肆意发泄自己的狂躁,日复一日——这个月经笑话中最合理也最讽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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