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閭丘露薇:我的地盤,絕不縱容誤解和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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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5*2015年5月22日,閭丘露薇在騰訊·大家獨家撰文《告別一個自己》宣佈離職,自己將去讀書陪孩子。今日,面對媒體人的轉身和即將開始的學者生活,閭丘露薇繼續在《大家》專欄獨家回應讀者們的提問。

2015年5月22日,閭丘露薇在騰訊·大家獨家撰文《告別一個自己》宣佈離職,自己將去讀書陪孩子。今日,面對媒體人的轉身和即將開始的學者生活,閭丘露薇繼續在《大家》專欄獨家回應讀者們的提問。

問:離開媒體的這個決定,做得艱難嗎?具體計劃了多久?最開始觸動你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什麼?

閭丘露薇:我第一次去考托福和GRE是在2012年,然後遞了申請。自己其實很猶豫,因為不確定這個博士學位對於自己到底有怎樣的好處,而且不捨得離開這個職業,這份工作,因此總是告訴身邊的朋友,是老公的要求,我不得不聽而已。

那一次,申請沒有成功,除了考試成績一般,材料也準備的粗糙。2014年是我第三次申請,這次打醒了精神: 重新考試,重新準備材料,尤其是寫申請信的時候,事先有去做相關學校的資料蒐集,不像之前,一式幾份,相當偷懶。

我終於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偷懶,因為在申請博士的過程中,我是毫無優勢的: 我當年的GPA不高,我的工作經驗在學校看來是零,我的學術經驗缺乏,我離開校園太久,距離碩士畢業,都已經超過15年了。

而這一次的申請,不再是別人的要求,而是我自己想要這個機會,我明白了讀書對自己的好處,也徹底捨得了這份職業和工作。

面試的時候,有教授覺得奇怪,為何有這樣的一份工作和職業成就,要離開這一行,要離開熱火朝天的中國。我告訴對方,我倒不是這樣想,只不過覺得自己缺乏了能量,需要暫時離開去充電而已。我的學習和研究方向,依然會和中國,和媒體有關,所以,真的稱不上離開。

我是今年二月份提出辭職,因為根據合約,必須提前三個月通知。在過去的三個月的時間裡面,知道我要走的人不多,我也如常工作,心情沒有覺得特別。

問: 在20年的新聞生涯中,你最滿意的是什麼,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閭丘露薇:我要感謝鳳凰衛視提供的平台,讓我有機會採訪國際和國內重要事件,也讓我有機會從事幕前的不同工作。

記者,主持人,評論員,可以有機會設計和運作電視新聞欄目,當然還有新聞部的日常管理工作。雖然這幾個角色,相互之間有衝突,或者說專業要求不同,但是我還算把握的不錯。至於遺憾,那就是有些不應該遺漏的新聞,我沒有機會採訪,也沒有機會評論。

問: 有人給你貼過「公知」的標籤,也有人貼過「理中客」的標籤,你會接受這種標籤化評判嗎?如果你自己給自己去貼標籤的話,會有哪些關鍵詞(請至少貼3個)。

閭丘露薇:貼標籤是別人的事情,我不可能給自己貼標籤。如果自己給自己貼標籤,除非是一種自我形象設計的需求,試圖營造一個自己想要給公眾的公眾形象。我從來沒有這樣的需求,我只是一直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問: 在你的告別文章後面,有一條媒體人的留言說「她已上岸,我們還在掙扎」,現在,可以說是中國媒體最難的時候,許多人因為各種理由而離開,你如何看待這種形勢?媒體向前走的困境,是影響你做出決定的因素之一嗎?

閭丘露薇: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離開的不同理由,所以我無法去評說他人,我只能講講我自己。我做媒體,是因為我喜歡這個職業,是因為自己擅長,也是讓自己覺得人生有意義的來源。我在鳳凰衛視工作了18年,是因為覺得,環顧華文媒體,這是最適合自己的地方,所謂適合,就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現在,我能做的都已經做過了,我想做的,做不到的越來越多。既然這樣,我需要尋找一個更好的地方,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這個地方在哪裡,現在我沒有看到,也許是因為自己的能力有限,無法去發現,甚至是創造一個這樣的地方,因此去學習,對我來說是最佳選擇,我不想浪費時間。

很多同行創業,做自媒體,做的風生水起,意氣奮發,這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但是我必須承認,至少目前,對於這些,我沒有興趣,因為這不能讓我獲得那種覺得生命有意義的感覺。

所以我選擇一個比較保守的方法,增值,未來總是有用處的。能力大一些,視野應該會寬一些,那個時候,相信會看到現在還看不到的東西。

問: 在告別文章的末尾,你用了大段篇幅去澄清一些誤解,這種誤解或指責,是否會影響到你的工作情緒?那種不被理解甚至被曲解的處境,那些網絡上的語言暴力,曾經讓你對公共輿論環境失望嗎?

閭丘露薇:一些朋友覺得,澄清沒有必要,一來顯得不夠心胸寬廣,二來不想聽的,自然聽不進去。

我不是這樣想。

只要有一個原本有誤解的人聽進去了,那這些文字就值得了,我的原則一向是:我把我能夠做到的都做完,我盡力了,如果沒有效果,我不會在意。

誤解和指責,對我工作情緒不會有影響,但是對我的工作環境一定會有,因為別人對我的職責,會連帶到我的雇主,而這是我不喜歡看到,但又無法避免的。而如果把這種誤解和指責只是單純的看成市場的力量,事情倒也簡單,但是事實上,最後會有權力的手出現,於是,壓力就更大了。

對於網絡上的語言暴力,我記得很久以前就寫過文章,混網絡久的人,是不會在乎這些的。我也會刪除評論,尤其是那些一看就是特意來攻擊的賬號,當然還有粗口。

以前我不會,這是最近的事情,因為我覺得,如果有一方是被刻意縱容的,那顯然就是一種不公平,在我的地盤上,我當然不會縱容。會因此對公共輿論失望嗎?不會,因為展現在眼前的並不是真實的公眾輿論。

問: 從媒體人到學者的身份轉變,對於您在公共事件上的發言是否會有影響?如果有,變化會是什麼?

閭丘露薇:其實沒有影響吧。任何人都可以對公共事件發言,只不過如果正好是學者的研究領域,那就應該利用自己的學識,談的更加深入一些,不僅僅批評,最好還能在指出問題後,提出可行建議和方法。而如果不是自己的研究領域,作為一個公民,發表看法,本身就是公民責任心的體現。

如果說變化,那就是未來可能不會像現在,因為工作的關係,會關注各類新聞,未來的主業是課堂學習,對於公共事件的關注不會那麼多,至少不會那麼迅速了吧。

問: 在文章留言里看到,很多人是因為看到了你的事跡,才選擇了媒體這個行業,在你離開之前,如果有機會面對他們,你會對他們說什麼?你覺得作為媒體人最寶貴的品質是什麼?

閭丘露薇:我離開,是因為身邊太多人,在做和我一樣的事情,很多做的比我還要出色,但是我卻無法從中學到新的東西了。

如果你只是剛剛開始,或者你還沒有我這樣的感覺,那就值得繼續下去,因為對這個職業,包括人生的體悟,是需要花費自己的人生的,不能著急。

媒體人這個稱謂涵蓋很寬,我只能說作為新聞人: 對事實負責。

問: 在離開媒體之後的求學生涯,有給自己設定過什麼目標嗎?有很多人問到你具體到哪個學校學什麼專業,這個方便透露嗎?

閭丘露薇:我八月份就會開始在賓州州立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開始博士課程。我的目標很簡單,用三年時間完成博士課程。但這對我來說,壓力很大,因為畢竟離開校園太久,並不是靠決心就能做到。

問: 最近,女權主義的話題討論很熱烈,作為一名成功的女性,你怎麼看待女性在社會中的處境?女性的身份,對你今天的成就是否形成過阻礙?

閭丘露薇:女權問題,其實是人權問題的一部分,從美國女演員要求同工同酬,到中國的女學生反公車騷擾,可以看到性別平等問題存在於不同國家和地區。

在香港,有反性別歧視條例,在台灣,有法例保障女性生育後的就業權利,但是在大陸,反家暴立法還在進行中,對於性騷擾這個問題,在社會中並不是一個大眾化的話題。

說到我的女性身份,我倒想說說那些網絡上的謾罵,很多就是極度歧視和侮辱女性的語言,或許正好證明,女權主義在中國大陸的必要性。

問: 告別了媒體人的身份,你接下來期望自己成為什麼樣的人?你說老師可能是未來的選項之一。你希望成為什麼樣的老師?

閭丘露薇:我一直希望成為一個獨立的,不依附某個商業機構或者政治權力的人,因為對我來說,生命的終極意義在於自由和尊嚴。

我已經在香港的浸會大學教了七年書,我覺得我是一個負責任的老師,也是對學生有點要求和期待的老師,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夠做的更好,所以去讀博士,也是一種對未來的學生的交代。

如果我畢業後繼續教書,不管是兼職還是全職,我希望我是一個具備資格的老師。

問: 有人留言說,懷念當年的一五一十部落,這個平台的創辦和消失,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閭丘露薇:意味著我需要思考可以再做點什麼呢?既然這個方式已經無法繼續,那我需要提升能力,想新的途徑。

問: 你有一個個人的微信公眾號,你對這個公眾號的定位是什麼?你覺得個人媒體在未來的發展前景如何?

閭丘露薇:其實我之前有一個,收聽的人數比現在多得多。我還沒有想過定位問題,目前就是在分享我的讀書筆記,我正在透過網絡上耶魯大學的一門政治哲學公開課,從閱讀柏拉圖開始。

雖然我是復旦哲學系的,但是那個時候的教學,很少提倡閱讀原著,雖然自己讀了一些,但是並不系統。

個人媒體,除了新聞時政,其他都是有機會的吧。

問: 最後,請描繪一個你理想中的未來生活狀態~~

閭丘露薇:教教書,做做節目,寫寫東西,和朋友吃吃喝喝打發時間,和老公一起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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