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偶然與必然

偶然，碰巧，不期然而然。必然，必定如此，依照不變的定律。永恆的不變就是變，然而萬變不離其宗。像是把兩個莫比烏斯環接在一起，多繞了兩倍之後，就算繞暈了還是沒走出意料之外的路線。

彷彿罩著玻璃帷幕，外面是隨機亂竄，裡面是依循軌跡，某個意志不被察覺地隱藏在日常生活裡。安排著各種發展，依據不同的影響程度，操控或是驅動人們的行為模式，所有事情都是時間軸和歷史的其中一段，搬演某個缺少細節的劇本。

偶然的必然，是偶然還是必然；必然的偶然，是必然還是偶然。無論認定這世界的運作是採用哪個狀態，都可以摒棄思考，也可以過度思考，要不要用腦和要不要煩惱，與決定如何理解同時存在，沒有直接間接的關係。

人們只是執行著自己認為的正確，沒有空多去顧慮自己以外的哪個誰。某個意志大概同樣如此，沒有空那樣針對。偶然與必然不過是參考科學理論常用的方式，試圖歸納出有道裡的假設，將一切收進框架的整理箱。

當怎麼解釋都通順，選擇哪個似乎成了信仰問題。如果界線是亂序鋪設的石板路上一條完美的直線，不仔細看、沒有特別指出來看，根本難以發現和辨別，就這麼在人來人往的大道，通行無阻地走來走去。

在規矩縱橫成方格的路上，右轉四次會回到原本的地方，這是必然。在彎的、斜的、繞的、蜿蜒的、沒有互相貫穿連通的路上，轉完四次覺得茫然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這也是必然。

有些物理性質的必然不適合用來作為證明。面向左，後腦杓向右；攤開手掌即使朝上，無法握住東西；閉著眼睛，視網膜沒有成像；人往前移動，視野範圍往前移動。要是面向左偶然會同時後腦杓向左，已經超越這世界和我個人可以理解的範疇。

心裡想起的那個關鍵際遇是偶然或必然，大概沒有人說得清。思索並考慮各種狀況的有趣在於，黑的反光可以是白的，白的陰影可以是黑的，連黑白都未必是絕對壁壘分明，何況是兩個互為表裡的狀態。

「只有偶然性才是生物界中每一次革新和所有創造的唯一源泉。」──雅克．莫諾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偶然，有的只有必然。」──壹原侑子

只有和只有，大家都說得斬釘截鐵。所以這世界運作的邏輯究竟是偶然或必然，如果這題目必須二選一，我要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哪怕知道也不會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預見即將發生的事情。以實用主義者來說，沒有尋找和給出答案的必要，即使心裡的感覺稍微偏向哪個，不會因此否認另一個的存在。

或許可以增加看似籠統的選項：以上皆是。偶然與必然共存，至於誰的比例多，我想應該維持動態平衡。這應該不算太偷懶的結論，古典力學和量子力學同樣無法各自獨立解釋科學法則，雖然可能有冒犯信仰的風險，但我確實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