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电影观众的 2024 账单

下午走出电影院一刷微博，看到国内电影票房惨淡的消息：2024 年平安夜，全国票房不到 4000 万，为 2010 年以来首次未过亿元。2024 全年电影票房亦是惨淡，比去年减少近五分之一。

作为一个关心华语电影、希望能看到更多用我的母语创作的电影的观众，我想借这个机会分享这一年我的观影账单。

我是一个从没有参加过大型电影节、展的普通观众，豆瓣 “看过” 区区九百，远算不上影迷。

2024 年我长住美国，这是我开通影院会员卡的第一个整年，也成了我人生里进电影院看电影次数最多的一年，共 60 部（片单附文后），以下是全年账单：

我开通了美国连锁院线 AMC 会员，每月的会员费税后是 23.95 美元，可以在任意 AMC 门店免费看电影，每周最多可以看三次（需持证件检票入场，证明是会员本人观影）。这一年我共计在 AMC 看电影 54 部，全年会员费 287.4 美元，平均 5.32 美元一部电影（折人民币约 38 元）。

作为参考，我常去的这家 AMC 最便宜的成人票大约 7 美元一张（周二折扣日），最贵的票大约 20 美元一张（周五晚上的 IMAX 放映）。其实每月只要看三部电影，开通会员就是很值的，何况会员还可以免费退改，非常方便。

除此之外，7 月去多伦多旅行时，我在 TIFF Lightbox （多伦多国际电影节的常设影院）看了《Green Border 绿色边境》，票价 11.76 美元。

11 月回了趟国，运气很好，赶上了一批我想看的片子：《里斯本丸沉没》、《女人世界》、《好东西》、《焚城》。前三部是在一家较新的万达影城看的，票价在 47.9 元到 57.9 元；后一部我看得晚了，只有一家很老的大光明电影院在放，票价 37.9 元。四部电影平均票价 49.4 元，其实比我预想的价格便宜。

还要再算的话，10 月，我在一个免费的线上纪录片展映和朋友一起看了伊藤诗织的《黑箱日记》，诗织本人也来到了映后谈。因为是与她人同步观看的影片直播，亦勉强可以算入 “共享时空” 的影院体验吧。

如此，一年在影院里看了 60 部电影。

在这些数字归纳的生活里，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某部电影有多好或者多烂（实在也踩到过大雷），而是我此前的人生里从未拥有过的一种经验：

今年一月奥斯卡提名公布的时候，我刚开通影院会员半年，发现被提名的大部分片子我都看过了，而且都是在电影院里看的。我从没有扫一眼奥斯卡片单就觉得熟悉、寻常，觉得 “不过如此”—— 这不过就是些我日常周末轻轻松松就能看到的电影罢了。奥斯卡原来不厉害，奥斯卡原来就是老百姓家门口影院的喜闻乐见大评奖。

我先是觉得开心，觉得会员卡办得好划算啊，觉得我要是这么看下去，再过个十年，观影经验自然也就很丰富了。这种轻松愉悦旋即就变了味道，到底是谁剥夺了我之前人生轻轻松松看电影的机会？是谁让我把这寻常的娱乐当成是高高在上的，当成是一门需要刻苦、需要专业的学问？

一年看 60 部电影，当然也不是每周一次那样规律打卡的。有一个月只看了两部、和朋友发信息痛骂好莱坞是不是废了的淡季，也有一个月看了九部、每周末都积极冲进影院的好月份。

因为开了会员卡，想要赚回票钱，我选片的心态从 “要挑一定想看的好电影” 变成了 “看看这周有什么可以一试的电影”。

看过 IMAX 厅前三排都快坐满的全球热门大片《沙丘 2》，也看过排片稀疏、全场就我一个人的《Memoir of a Snail 蜗牛回忆录》。

全年最惊喜的偶遇是一部小成本科幻《Molli and Max in the Future》，豆瓣暂无中文译名，在美国也只是小范围上映，连票房数据都查不到，但我喜欢极了，到今天还会把原声带当成我的快乐背景声。其实有相当多电影和这部一样，藉藉无名，哪怕上了流媒体也不会掀起什么水花，如果没有影院，我就一定不会看它，一定不会为之欢笑、落泪。这就是影院存在的必要，实体空间没有算法，有的是缘分。

看过美国左派观众云集的《The Apprentice 飞黄腾达》，也误入过极右翼电影《Am I Racist? 种族奇事》；黑人主角的《American Fiction 美国小说》台下观众欢声笑语，口哨尖叫，喝彩不断，《The Zone of Interest 利益区域》则看得全场一片死寂；没去看美国儿童喜欢的动画片，但一走进宗教片《Conclave 秘密会议》的影厅，却意想不到都是白发老人。

也看了几部亚洲引进片，跟上了国内讨论的尾巴（《热辣滚烫》、《姥姥的外孙》、《破・地狱》），同场观众绝大部分都是本地华人，电影配中英双语字幕（一般的英语电影若非特别标注有字幕的场次，默认不打字幕），那感觉就跟坐在国内的影院一样，回家了。

以上，就是我 2024 花了这些钱看电影的体验。

我一个普通观众虽然无法讲清 “中国电影何以至此”，却也知道一些普通的道理：我知道看电影应该是轻松的，也知道能让人轻松愉快、愿意常常走进影院的电影绝不是管出来、审出来、或者大手规划出来。大手可以指示人听话，却无法指示人轻松，无法指示创作繁荣。

推荐一些专业人聊电影的播客吧，ta 们在努力回答 “中国电影何以至此”：

1.  西西弗高速：《对话王红卫：2024 年，中国电影到底怎么了》

2. 反派影评 波米：《开局的终局》三部曲

3. 电影巨辩：《中国电影和控制它的 “看得见的手”》

附：我的 2024 影院清单

1 月

•     American Fiction 美国小说

•     I.S.S. 国际空间站

2 月

•     The Zone of Interest 利益区域（推荐）

•     Molli and Max in the Future（暂无译名）（非常推荐）

•     The Taste of Things 法式火锅

•     2024 Oscar Animated Shorts 2024 奥斯卡提名动画短片合集

3 月

•     All of Us Strangers 都是陌生人

•     Dune II 沙丘 2

•     热辣滚烫

•     Cabrini 卡布里尼

•     Problemista 问题专家

•     One Life 一生

4 月

•     Wicked Little Letters 小小恶信件（非常推荐）

•     Civil War 美国内战（推荐）

•     Deep Sky 深空

•     The Beast 野兽

5 月

•     Star Wars: The Phantom Menace 星球大战前传 1：幽灵的威胁

•     Challengers 挑战者

6 月

•     Young Woman and the Sea 老娘与海

•     Run Lola Run 罗拉快跑

•     Inside Out 2 头脑特工队 2

•     Ghostlight 灵灯

•     Thelma 末路老奶（推荐）

7 月

•     Green Border 绿色边境（多伦多 TIFF 影院，11.76 美元）（非常推荐）

•     Fly me to the moon 登月大计划

•     Twisters 龙卷风

8 月

•     Didi 弟弟

•     Close To You 靠近你

•     Sing Sing 监狱剧院（推荐）

9 月

•     Reagan 里根

•     姥姥的外孙

•     Am I Racist? 种族奇事

•     Whiplash 爆裂鼓手（推荐）

•     The Substance 某种物质（推荐）

•     Lee 李

•     My Old Ass 我的老屁友（推荐）

10 月

•     The Outrun 逃脱

•     Joker: Folie à Deux 小丑 2

•     Saturday Night 周六夜时光（推荐）

•     The Apprentice 飞黄腾达

•     We Live in Time 我们同在

•     Rumours 谣言

•     Black Box Diaries 黑箱日记（线上展映，免费）（非常推荐）

•     Your Monster 你的怪物（推荐）

•     Conclave 秘密会议

11 月

•     Venom 3 毒液 3

•     Memoir of a Snail 蜗牛回忆录（推荐）

•     Small Things Like These 像这样的小事

•     Anora 阿诺拉（推荐）

•     里斯本丸沉没（国内影院，53.9 元）

•     女人世界（国内影院，47.9 元）

•     好东西（国内影院，57.9 元）（非常推荐）

12 月

•     焚城（国内影院，37.9 元）

•     破・地狱

•     Wicked 魔法坏女巫

•     Queer 酷儿

•     Gladiator II 角斗士 2

•     Baby Girl 小心肝儿

•     A Complete Unknown 无名小辈（已购票，尚未观看）

•     The Fire Inside 心火（已购票，尚未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