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小談村上大叔
| 並不是村上迷,但讀完《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會讓人有想寫些什麼衝動。彷彿是吟罷低迴無是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多崎作,在高中時代有一個五人組的親密小團體,其他四個人的名字都帶有顏色,只有多崎作沒有。高中畢業後,多崎作一個人離開家鄉到東京求學,小團體在某個時刻土崩瓦解。多崎作經歷痛苦、壓抑,回歸到日常生活,平靜的活到三十六歲。認識了一個女人,女人鼓勵他要追問當年發生的事情,於是多崎作一一走訪當年的摯友,發現大家都帶著各自的問題過著生活。最後,多崎作也對自己有了重新的理解和體會。
基本上,說這是一本「成長小說」也沒有不行。而村上大叔的筆下人物,還是活的如此不乾不脆,需要好長好長的成長過程,才能了解並領悟一些簡單的道理,做出一般人並不困難就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或許就是這種平凡的艱難,形成村上大叔獨特的魅力。
其實,每個人都有獨特的人生困境,而這些困境看在他人眼中,其實也沒什麼。而我們多半也都會接受社會的價值和標準,認為這些的確也沒有什麼,於是乎「心安理得」的忽視這些困境,或帶著這些困境就這麼活著。人生在世,誰沒有一些傷害呢?如果這些小事都要一一拿出來細數,那日子怎麼過的下去?
而讀村上大叔的書,如這本《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便有一種體胋的感覺。原來這種活著的無奈,可以表達的如此詩意。我們所缺乏的洞見與勇氣,原來都是可以有另一種解釋的。
村上大叔並不提供解答,而是會東拉西扯的讓我們的心思飄遠一點,比方說這本書裡一再出現李斯特的《巡禮之年》,這部古典音樂作品真的是多崎作的解答嗎?其實不是。但當我們將遠遠飄蕩在不知何境的心思收回來的過程中,好像拉線收著風箏,或是拉著漸漸靠近的大魚,手中感受的拉扯與顫動,似乎就已經提供了一種體會,讓我們覺得原來可能或許是一種這樣的感受。
我們終究沒有答案,但得到滿足。或許,我們終究沒有滿足,但體會到滿足的可能。
在這個異化的世界裡(此處的「異化」基本上採取馬克斯的定義),村上大叔給了我們一種私密的真實。從非常小的縫隙裡,我們重新掌握了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我們都不一樣,但可以存在某種既浮面又深刻的連結,這種人生的真實。
說到底,這只是一個近中年的男子,回去找高中小團體之謎的一個故事。村上大叔借由一個芬蘭的計程車司機說道:「人生總會遇到用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的問題。」多崎作的壓抑的春夢,沒有自我色彩的想像,什麼都不想追求的前半生,其實與當今世代的躺平族,似有著相應的困境。
多崎作是一個工作穩定、家有恒產、經濟無虞的人。和經濟上遭到困境,努力也沒有希望的躺平族不同。但是,村上大叔也許想要表達,要不要躺平,還是有著跟經濟無關的面向,這個面向或許影響更大也說不定。
不施加外在條件,也就是不提供外在解釋,或能將多崎作的狀態更加純粹化,抽離為更概念性的個體。村上大叔的寫實,總是有意識的脫離外在寫實,然後寫到更裡面一點,卻又不寫最裡面的東西。彷彿是剝開表象,然後繞著核心的外圍在描寫,充滿各種光影音聲的形容。
識者識之;頻率不對的人,多半就讀不下去。半知半解者,多半還是能有一種嚼泡泡糖的口感,咬一咬,有一點甜甜的。吹個泡泡,吐掉,也沒有什麼負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