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小说 第四章

无事又拿起《骷髅幻戏图》来看，默之时常笑这画被我盯出包浆了，他最大优点是从不理解，但永远接受。

图中，一白骨骷髅操纵另一骷髅木偶正在表演。身后有妇人半袒胸，给怀中婴儿喂奶。前方也有一稚童，左手与双足着地，昂首伸右臂，似要伸手抓小骷髅。他身后的青年妇人应是保姆或母亲，双手伸出作阻拦状。

“此画中有你的因果”，这句哑谜快二十年了还没参透。

作画者李嵩，南宋钱塘人。出身贫寒，少时曾以木工为业，后被画院待诏李从训收为养子。历任光宗、宁宗、理宗三朝画院待诏。擅长人物、佛像，尤长于界画。他并未名列灵境巡行录，但既曾以木工为业，想来与鲁班门厌胜术有关。

《骷髅幻戏图》之外，被翻烂的还有洪迈所著《夷坚志》。他算是历朝历代灵境巡行者中为数不多著书立说之人，书生嘛，最耐不住笔墨寂寞。我想从其以曲笔记录所遇所见的书中窥见些许端倪，总觉得同时代的李洪二人间颇有些关联。

其实自己也并不着急，早已习惯了阴阳两界的双重生活，反正不耽误我在人间正常的生老病死，甚至隐隐害怕某些真相。

譬如三年前，同行赵某，好端端与妻儿生活了几十载，在尘世如鱼得水，事业有成。某夜应酬，带着醉意回来躺在沙发上，妻子怕他着凉，拿了张毯子替他盖上，是时天心月圆，沙发下蓦地伸出只苍白鬼爪，扯住赵某径直往地底。妻子惊骇之余拼死拉他，最终也敌不过下坠之力，眼睁睁看着丈夫痛苦挤压入地缝。当夜报警，掘地三丈，看到果然有副枯骨蜷缩。然而后来法医检验，这是具数百年前的枯骸。他的妻子从此疯癫。

究竟是赵某以鬼魂之身在阳间娶妻生子建功立业，还是他原本为人，被魑魅魍魉所害，抑或一切只是地下三百年枯骨的南柯梦？灵境没有给我们任何答案。

当时看着传信的符纸成灰后，连忙跑到镜前端详，绿鬓中渐有霜雪，时间改变了青涩少女的容颜。生病会疼，磕碰会流血，产后贞观有母乳可吮吸，都是令人安心的事。我所有的甜蜜与悲伤，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