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1 徒步環島04

D4-220901

枋寮→枋山→楓港

22k

我其實很討厭別人跟我說去哪個國家就一定要去哪裡、去哪裡就一定要去體驗什麼、環島就一定要幹嘛，但我得小小破例，徒步環島真的真的，就一定要去三個傻瓜。

不止是很世俗的原因，因為發哥自己以前也走過幾次徒步環島，所以他的空間是提供徒友免費住宿。時間久了，越來越多人去了，它就像個朝聖地，大家在牆上的台灣地圖留下各自徒步環島的印記與話語。然後，在直面海浪的空曠海邊，喝著發哥泡的茶，看他叼著菸斗，從傍晚聊到入夜。

這天，一早先在一旁的7-11和正巧順時針機車環島、快結束旅程的大學同學拍張照，再從水底寮出發。大概才走6、7k左右，一旁一輛車緩緩經過，搖下車窗說「前面三個傻瓜可以休息裝水喔！」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發哥。

本來預計這天要直接走到楓港，算一算中間有三間便利商店，就在那三間休息就好，但經過三個傻瓜時，本來就依稀有聽說它是環島必去的我，半信半疑想說當作朝聖、踩點也好，就這麼走下緩坡、走進三個傻瓜。結果一不小心，被說服今晚臨時改留宿地點至此，先輕裝走到楓港再搭公車回來，隔天再搭車從楓港繼續走，「走了四天了，第一個禮拜都是撞牆期，今天先輕裝走。」剛剛觀察了一下我走路的步態及稍微估算一下我今早的里程速度後，經驗老道的發哥這麼建議。

果真，後來輕裝一路往枋山、楓港走去時，沿途遊走在魚塭與海岸線之間，賣水果的阿伯跟我說聲加油，我卻仍兩次坐在海岸礫灘邊時，不小心慵懶地睡著。少數幾次一個人在海邊睡著，但那感覺真的很好，就像被海擁抱，長長地擁抱。

我都說每個圈圈都有一個像發哥這號的人物，可能叫什麼哥，也可能叫老什麼。在這個圈圈，大家都知道他，但好像都不能窺探到他的全貌；他可以跟人淺談，也可以深深長談，你會知道他看緣分，到這年紀了，他其實無所求，但他說的話卻又每每讓人想了又想。在這個圈圈，「有去住三個傻瓜嗎？」變成起手式，在這個圈圈，他就像彼此共通的語言。

發哥不抽市售紙菸，都抽菸斗。還鉅細靡遺地跟我說著菸斗的菸絲和捲菸的菸絲的差別。他總喜歡說會出來走的、會徒步環島的，沒有不怪的人。從台灣歷史聊到農地非農用、光電板，他帶我去看浸水營古道以前最早的古道入口，去看石頭營二戰日軍要塞遺址（一回頭看見保存完整連綿的下水道、防空洞、要塞、地洞，忍不住驚呼，他露出了懂的人才懂的會心一笑），看當時他也曾一起參與的光電抗爭，聊到改滿溫室頂的光電板，聊到當時直接挖山蓋光電板的開發案。

再從他年輕時當過酒店男公關、當過房仲，後來甚至一度到柬埔寨投資，再聊到到現在的半退休生活，他鉅細靡遺回憶著當年，而好奇心滿溢的我，太喜歡多窺看一點點各行各業的枚枚角角，聊到後來發哥甚至笑著說，鮮少有人知道他曾經做過的這前三份工作，還說好久沒有和別人聊以前的工作聊這麼過癮了。

發哥笑著說自己是水瓶座，我說好巧，我也水瓶座，「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結果他這麼笑著說。若要說魔幻時刻──就是那些你會誤以為你自己是不是有吸了些什麼的時刻，懷疑自己何德何能能在這個時間點、遇到這些人、有這麼深遠的對話的時刻。我會說，遇見發哥，是環島旅程第一個魔幻時刻。他叼著菸斗，我們泡著茶，濾掉、回沖，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