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篇加州(7) | 我的九个加州时刻

在曼谷潮湿的热浪里，我就很怀念湾区清爽的风。这半年是场神奇的际遇，有好多的话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也总不能一直拖，首当其冲需要总结的，就是存货里的三千多张照片。从公交车上的随手一拍，到寒风里站两个小时取好的景，我与加州的故事，是在快门的响声中被串起来的。所以就说，如果要在这里头挑出来个九宫格，要怎么排布才能描摹出加州生活的轮廓呢？

于是翻相册，几千张一页一页地划，觉得照片都像昨天才拍好似的，却又像是网上的攻略，而我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纠结来纠结去，终于还是选定了九个瞬间。

需要明确的是，评选范围是加州，于是像什么大提顿月食啊，什么大环线啊黄石啊，还有一大波没修好图的俄勒冈之行新照，都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要不然，可能要纠结到睡不着了……

在没开始翻相册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有两位必选了——这两张是没有什么好点评的。我觉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看到他们，就会想要马上闯到优胜美地的山上，飞到加州的绵延海滨的。

在路上爬了三个小时以后，优胜美地山谷已然隐没于脚下。停在悬崖边休息，眼前的Nevada Fall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道彩虹。为什么没有觉得惊喜呢，因为这个角度和时间是我算好的（要不要讨论一下公式）。给国家公园做硬核规划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头脑和苍茫大地连接着、共鸣着。

二月的Santa Cruz海滨，早晚的海风依旧清冷。太平洋上飘来紫红色的晚霞，少年高高跃起，握着最后的日光将排球击下。这则是大海一面的加州，终年带着让人巴不得变成流浪汉的好天气，在海滩上只需要闲心和散漫。

两位必选的入列，剩下的就来个堪比奥斯卡的主题竞选。这些巧立的名目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是七个我一回想起加州就总会说出的片段。

最佳伯克利照

好歹也是去读书的……校园照总得占个C位。那说到伯克利校园，Sather tower (听闻懂行的人都叫它Campanile？)自然是绕不开的元素。毕竟伯克利校园……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为了至少能看出这是伯克利，钟塔是一定要入镜的。

平日里，它总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校园。到了六点，钟塔准时响起歌，教室和图书馆里的人便渐次散去，又一天要结束了。我理想中的角度，便是钟塔作为背景板，看同学们在校园里人来人往，或忙碌或宁静。可是钟塔和其他建筑相比实在是太高了，要隔很远才能把景取全，再加没有长焦头，偷拍的角度也受限。找了一圈，竟然没有很出彩的照片。

于是放宽标准，也不必有路人同学当前景了，竞争就落在了以下三张之中。后山照胜在辽阔大气，但角度略显套路；野花盛开的冬天，绿草黄花映着钟塔倒是很有层次感。但和它相比，樱花季从校道的回望，前景是一周限定的洋洋洒洒的樱花树，钟塔巍峨立在远处，从元素到立意都是全方位的加强版（就是我很想砍掉这些树啊！）。这是我对伯克利最难以淡忘的回忆。

最佳金门大桥

这个也是命题作文，在湾区读书，怎么能不拍一张金门大桥呢？金门大桥经典的朱红色映在蓝天里，再按角度的不同，搭配上背后或苍翠的群山、或湛蓝的海港、或银灰的城市，怎么拍都好看。

因此这个和伯克利校园照不同，主要困难在于候选名单太多。南岸东边的Fort Point，西边的Baker Beach，北岸的Battery Spencer，还有海上角度，我居然都去过……1号晚霞照是我私心很喜欢的角度，可惜和Santa Cruz的海滩晚霞撞型；2号选手来自人流只有对面1/10的金门北岸，是感谢那本红色的书才能找到的机位，以旧金山天际线作背景，颇为特别，缺憾在于这个山头应该被炸掉啊……我已经整个人都趴在悬崖边上取景了。于是二位遗憾出局。

然后是两位种子选手。3号是经典明信片角度，实在太经典了。但我脑海里的金门大桥，不是供在纪念品店里的卡片，而是旧金山生活的一部分。这是通勤的道路，也是寻常日子的布景。4号更满足这种氛围：慵懒的海风，人们晒着日光浴，好像和别处的海滩没有什么不同。但就因为这座桥，海湾变得不一样了，有了这飞跨的桥，这海滩才成为金门的海滩，这生活才专属于旧金山。

最佳城市照（日景）

众所周知，加州只有两个城市。（误）

城市是情感的凝结。城市的故事，就是人的故事。我们在城市中经历了什么，记录了什么，城市便留下什么样的温度和气质。双子峰全景是旧金山天际线的官方机位，但也似乎在高度的概括中，缺失了这座城市最真实的触感。

其他三张我都很喜欢，海边的模特、人像摄影展里的人、街头的滑板少年，都是城市里最真实的生活。最后选择滑板少年这一张，是因为它似乎更能显出旧金山的独特气质——起伏的山丘和靠山而建的住宅，街道上吹着终年不止息的风。在海边码头宽阔的广场上，生活闲适而自由。

最佳城市照（夜景）

与日景相比，最佳夜景的评选要艰难很多。其一，在加州这大农村，好的夜景机位确实不多；其二，就算找到机位，要是没车又没一大帮人，谁敢扛着相机大晚上的走街上啊……因此，这几乎是等额选举的一项，最终LA选手力克SF选手，不仅是长曝光的技术优势，也是沾了City of stars滤镜的光的。

最佳动物照

加州的小动物，就像循环的生活节奏里的休止符，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来一个小惊喜。伯克利的小松鼠在校道旁上蹿下跳，渔人码头的海狮和游客大眼瞪小眼；而在遗世独立的海峡群岛，独立进化的地雀和狐狸演绎着达尔文的靠谱。

最后由小狐狸肖像照胜出，主要是技术因素加成——狐狸是挺怕人的动物，为了拍到他的岁月静好，我是忍辱负重的。在草丛里半蹲半爬着，再悄悄地歪斜着探出半个头，屏着呼吸偷拍他。就算如此，小狐狸还是在我拍完一张后，“呲”地消失在背后的草地里。

最佳在路上

在环境政策的课上，我们讨论过Techno-Institutional Complex的概念，当社会的基建、技术、制度都和高碳的生活方式相绑定的时候，要想推动碳减排是困难重重的。加州乃至美国极度依赖自驾出行的社会架构便是经典案例。要不是今年油价狂涨，租车自驾甚至比公共交通还要便宜，怎么会有人还选择低碳出行呢？

因此，虽然公路旅行确实是太爽了，但我也有意地解锁了更多样的出行方式。在经历三个小时的山路蜿蜒后，看到优胜美地山谷的一瞬间，固然无比惊喜，但当人潮开着美式豪迈的SUV排着队闯进山谷，在本就极易受山火威胁的土地上，又轰隆排出一管尾气，这是否也是对国家公园理念的一种背离？

而对于美国铁路，我又有种恨铁不成钢：明明有着不错的线位，无敌的风景，但在人人都有车，没车也随便租的加州，也进入了没有客源经营不善不断砍线然后更没有客源的死循环。在加州的路上，总有着辽阔的自由，但自由之下又是重重的困境，这似乎也是整个美国给我的感觉。

最佳国家公园

最后一个位置，自然是要留给国家公园的。加州坐享全美最多的9个国家公园（我去了七个欧耶），外加数不清的其他NPS管理区域，堪称是加州最大的宝藏。热门如优胜美地的不负名气，冷门得像海峡群岛这样的也处处惊喜。当然了，从选照片的角度，如果是单论风光，优胜美地基本是无悬念当选的。但鉴于有Nevada Falls的封神作品占了一个坑，就不得不考虑分猪肉一下。

因此，这张选得我是腥风血雨哦……虽说国家公园无非就是山海，但每个公园的风景个个不同，气质更是迥异，每一个都有难以代替的印象。翻来翻去，最后还是更喜欢雷斯岬国家海岸(Point Reyes National Seashore)。这个太平洋边汹涌的岬角，是我见过最美的海滨。从灯塔外望，无尽的太平洋海疆尽情铺陈。只要在这里一直远望，就总能望见家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