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她抛着我的药瓶子
奶茶店里,我们在面对的靠椅上,共享两张并一起的圆桌。上面是我的笔记本电脑,两个人的作业、文具和喝完的透明空杯。
我被要求六点归家,所以分别一直是在五点。她说你要回去了吗?手机上时间指给她看。哦哦。体格各异而肤色有差的教材们、习题册们,被一股脑塞进书包。顺走她一支斑马,不知道的!鼓囊的皮制长方体笔袋,是前不久买的。我依从左至右的顺序拿出件件,就这样的分享欲:“三支百乐用很久啦,1TB的外接硬盘存生活图像的,充电宝不怕设备没电,适配器带着在户外可以过很久,还有我的药……”
然后我就将其归置如初了,拉拉链。说要看那个瓶子。给她看了会,又拿回来放里面。她俯上前来硬夺走了。使不上劲。
还是像刚刚那样端详,“这是什么药啊?”
“安眠药。助睡眠的。” 我答道。
“不信。”
她一字一顿念出瓶面字样:“适应症:本品用于治疗Schizophrenia和治疗Bipolar Disorder的躁狂发作。” 尽管她的书架高于我,她实在念不清那几个缝一起的化学字。我又警觉又尴尬:周遭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对人、听到那曾隐约收录于脑又模糊感性于心的名词?我要她还。她不。
“咦。你还会躁狂发作嘛?” 她笑着问。
“给我。”
“不给。” 她转身要放进书包。
“你不能带回家,” 我手心面上,“要么还给我,要么一起找个地方丢掉。”
“你傻啊。我又不吃。前些日子流感我连退烧的药都吞不得。” 她撅着嘴,又凑过来:“不会是非法药物吧?”
“处方药。处方药有医嘱就可以买,你买不到。”
“哦。”
几番纠缠,药瓶还是牢牢握在她手。时间是规范,时间是良心。我要去上厕所。我们背上书包出门到电扶梯乘上二楼。一路上,药瓶,被她抛到半空又险些坠地,捧在手心。几次失措,瓶子滚入人潮,毫不吝啬去捡。样片硬邦沙沙响。没有人注意到我俩嘞。真好玩。瓶子从没在谁手停过十秒钟。疯疯癫癫回幼儿园,争抢一个小白瓶;得到的小朋友不松手,搭摩天轮不伤胃:哗厘哗厘,追求的人格在口喉。
和小朋友一起疯上了楼,药瓶死活都不肯还我。沿廊到洗手台三十来步,已记不清思索什么在。或许在焦虑时间,或许想着赶紧出去:她可能把瓶子直接就丢到回收箱了,也可能拿走了一片两片装口袋。在见到她以前,这些都是无从知晓无能阻止的。
趴在玻璃护栏上呆着呢,大致的轮廓可以看到;手上攒着什么,不用说那是我的药。快走围上去吓她一惊,无所谓了。可爱的。
在室外下水道隔缝旁蹲着纠结。“你丢吧。”
“你真不要啦?” 她想问最后一遍。
“不要了,不要了。”
“干的啊。” 透着微光,下面是碎石堆。
“不要紧的。” 我说。她拧开盖子,倒在手。工业的黄色。可我却不定了:“小动物看到会误食吗?那会是谋杀。”
“啊。这吃不到吧。再说小动物没你那么傻的。而且下雨就冲掉了。” 她说。
“要是雨迟了呢。” 我苦笑。我起立看着她。良久,一片也没有下去。
“你真的不需要了?”
“可能吧。” 我勉强地说。
瓶口水平竖直衔手曲成道滑梯,拮抗剂们回到待发宿舍。她最终把药还给了我。
她教会我的人情世故是雪川埋种的反积淀艺术。我渴求出走到另外世界,她讲述灰色世界的原先模样、把灰色的我之下的本真还原以挽留。我从此知道是怎样一种爱可以胜过究学医书后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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