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中的聖誕節戰爭

[本文原刊於筆者Medium，寫於2018年。]

早前有網友提議筆者聖誕節寫一篇關於《機動戰士0080：口袋中的戰爭》（下稱《0080》），自覺有難度值得挑戰之外，也是筆者寫基督教內容太膩，神秘學也未搜集夠資料。話說筆者第一套看的高達正是《0080》，當年是去租賃店租VHS看的，而且也因為它而開始砌高達模型......不，是開始砌BB戰士。

《0080》之所以成為經典，並不是因為機設，不是因為戰爭或機動戰士對戰的場面，當時也沒有現代的美男美女和美型的電腦動畫（當代畫功也談不上極緻）。《0080》的經典在於它將戰爭的無情推到日常生活之中，沒有離地的英雄，沒有打不敗的超科技敵人（包括高達），有的是同事（軍人）、鄰居、同學；甚至他們沒有任何「上帝的視角」和足夠的情報，反之觀眾因為有「上帝的視角」反而看得出為何是一場「口袋裡的戰爭」。

口袋裡的人與他們的戰爭

先交代一下元祖高達的歷史背景。宇宙世紀0079年1月3日，代表宇宙殖民衛星的自護公國向地球聯邦宣戰及宣佈獨立，而戰爭的背後包含著的是地球人種與宇宙人種之間的不信任和權力運作。因此雙方初期都採用如毒氣、核彈和殖民衛星墜落地球等毀滅性的戰略，企圖想抹殺對方。這場戰爭最後在宇宙世紀0080年1月1日因自護公國戰敗而結束，故此也通稱為「一年戰爭」。

《0080》的主角是一個小學生阿爾 （アル，全名為 アルフレッド・イズルハ），出身於故事舞台中立的殖民衛星Side 6（サイド6）。當時正值宇宙世紀0079年聖誕節前數天，自護公國的新兵巴尼（ バーニィ，全名為バーナード・ワイズマン）初戰被擊落到Side 6，偶然地認識了阿爾並從他手上找到地球聯邦新型武器「NT-1」的情報。這情報也是阿爾偶然地得到的，因為他剛重逢、自幼認識的鄰家姐姐克莉絲（クリス，全名為クリスチーナ・マッケンジー）將那兵器帶到了Side 6。

因著情報，新兵巴尼破格地被安排調任到「獨眼巨人隊」（サイクロプス隊）進行破壞地球聯邦新型兵器的任務，過程讓他與克莉絲相遇並互相萌生好感。然而在第一次破壞行動，獨眼巨人隊全滅，只有巴尼生還。自護公國高層得知任務失敗，決定在三日後的聖誕節以核彈毀滅整個Side 6。巴尼決定孤注一擲，企圖率先破壞「NT-1」；阿爾就選擇去舉報核彈襲擊的計劃。最後在聖誕節當日，阿爾得悉核彈已經被截獲，急急趕去通知巴尼的時候，目擊克莉絲駕駛的「NT-1」擊斃了巴尼（下圖）。故事結束的一幕，是克莉絲離開Side 6之前，請求阿爾代為問候巴尼......因為克莉絲不知道當日襲擊她而被殺的其實是巴尼......而再不多日，宇宙世紀0080年1月1日，戰爭就終結了。

《0080》道出戰爭的殘酷。阿爾和他的同學們，雖然身處一場全人類的大戰之中，但他們相對安逸的生活反倒叫他們對英雄和兵器充滿好奇和幻想。獨眼巨人隊的一眾老兵明知自護最終戰敗，明知任務缺乏支援無可能完成，但仍選擇相繼犧牲。巴尼為了一個不會實現的危機奮身捨命；本來不是正式駕駛員的克莉絲，結果不知就裡殺了互有好感的巴尼。原本為真正的戰爭英雄（阿寶， アムロ・レイ）預備的高達NT-1在終戰前都沒有交到他手裡，整部機體的存在與否對終戰毫無建樹。Side 6的自護兵捨命，看似「阻止」了地球聯邦的一個兵器計劃，但戰爭到了這地步，果然不足一星期就失敗了。阿爾，作為一個平民沒有參戰，但所做的事在「無知」中引發了整個事件，在「無知」中變得一無所有。整個事件，沒有惡人，只有好人遭報。「口袋裡的戰爭」最終就是隱藏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口袋裡，微不足道。

口袋裡的我們與我們的戰爭

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全是虛空。」（傳道書十二8）

《0080》也道出小人物在大時代之中無力回天。或許也得接受在現實之中，我們不是英雄，我們不知道我們要做的事有何意義、有多重要，我們以為我們做的事正確，我們以為安逸和無知是幸福，我們以為盡力做好自己就有好回報。甚至我們以為如果擁有「上帝的視角」就可以解決一切的困難，誰知「上帝的視角」卻看穿各種虛假的表象，揭露出悲劇的真相：虛空的虛空，全是虛空。

據維基百科所載，在小說的平行時空裡巴尼仍然生存。或許在那個時空裡沒有了「巴尼記念日」去記念他為了拯救他人而孤獨奮戰，但在他死了的時空裡，他仍是被作為一個戰犯（在中立地方挑起戰鬥）而被無名記載。但這算為對巴尼，又或者擁有「上帝的視角」的我們是一種救贖？就如康德論證上帝存在一樣，我們自己又好、自然世界又好，都在呼喚和渴望「上帝」和祂的審判存在，以平衡現世的若有所失。但無論如何，我們活著的當下在世代的洪流裡只是其中一個口袋，我們在各自打著我們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