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热帖|妈妈的搏斗之如何应对异乡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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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到来之际,我们将在公众号分享一系列她乡论坛中关于母女关系、女性生育的活动与文章。这两天的推送来自她乡论坛乡友鸦K2。她在她乡论坛开贴记录自己成为母亲的心情。

欢迎在她乡论坛和乡友互动。 论坛原帖:https://womenoverseas.com/t/topic/51779


最近看到一个与章鱼有关的科普故事,说章鱼有同类相食的习惯,因此,为了防止自己诞下幼崽后吃掉它们,章鱼母亲在产卵四天后就开始绝食并自残,用海底的尖锐砾石划烂自己的肢体和眼睛,或直接把自己的触角吃掉。如果是在水族馆里圈养的章鱼,她们会采取猛烈撞击水箱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这个故事给我极大的共感,它解释了我在生下女儿后种种令我倍感危险的想法。比如我真的认真考虑过放弃工作,将我全部的时间精力投入到对孩子的照顾中,我想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而我的宝贝,我的宝贝,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佬,在未来这几年最需要妈妈的陪伴。比如我对所有游戏、社交都失去了兴趣,想到出门见朋友,看到喜欢的游戏打折……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我想这是我体内的某种生物螺旋开启,它告诉我,虽然你的社交圈原本就不大,但请进一步收束它们,好将你的时间更好地投入到下一代的养育上。

我曾在一个朋友身上看见令我悚然的变化。这个朋友在博一的时候因为生孩子选择了休学,当时她为此难过伤神,我们鼓励她不要灰心,等孩子大一些就好了。然而当孩子大了,她说她正在认真考虑二孩,因为「我真的喜欢带孩子」。我当时并不理解,我想她大概是离开学术圈久了,对回到学校这件事抱有恐惧,又或者她受到了丈夫、父亲的不断摧残洗脑,因此忘记了那些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直到我也有了孩子,我才意识到这句话或许确实出自真心。

当我怀抱着我的宝贝,看着她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我感受到一种混沌的幸福。它强烈到前所未见,使我感到自己无所不能。这种幸福来得毫无理由,使我偶尔在微笑的同时不自觉地流泪。这种感情离快乐很远,离宗教很近。因此每当我看着女儿的眼睛,我常常听见一个声音在心里说:我的宝贝,妈妈正在变成另一个人。

当我凝视着另一个物种的母亲,我意识到属于我的死亡螺旋第一次开启了。它试图摧毁我的社会自我,断绝我的人际关系,使我奔向一个幸福惨烈的结局。但与此同时我又非常清楚,尽管它带来的感情如此强烈,我不会被幻象奴役。

如果要挽救一只产后的章鱼,研究者需要切除她的视腺,使其体内的孕烯醇酮、黄体酮和7-脱氢胆固醇回落到正常水平,然后,章鱼们才会恢复理智并重新开始进食。章鱼如果能理解人类文明,她一定会对我们创造出的文化模因感到惊叹。因为在人类这里,事情要轻松一些。那些埋置在人类身体里的基因本能,未必能胜过我们的文化规训。

章鱼妈妈能理解吗?人类生育者可能会因为生的是女儿而对孩子怀有憎恶,甚至亲手把女儿投入婴儿塔。每当我想到这一点,我就对战胜自身本能这件事怀有极大的信心——毕竟我要做的,只是保持一点理性。更何况我也非常清楚,对一个人类幼崽来说,一个成长中的女性榜样,重要性要远远胜过一个幼儿期无微不至的照顾者。

在孕晚期——那时我还不知道生完孩子以后自己会产生多大的变化——我将2023年诺贝尔生理学奖得主,美国科学家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ó)的一句话贴在了我的桌边:

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母亲,我试图告诉其他女科学家,你不必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出选择,你不必过度帮助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会以你为榜样。

时至今日,当我看见这句话,我都感觉那个过去的自己站在我身边。无数个存在于过去时间切片中的自我,正与我脑海中甜蜜、幸福又危险的直觉搏斗,这是妈妈的搏斗。

所以我开了这个帖子,打算将它们记录下来。


一件新事尘埃落定的第一周,我来写更新。

今年二月,我们遭遇了一次匿名敌意:我们贴在门上的「福」字,被人用法语写了脏话,一个潦草的 Bite。

我俩住在一栋新建的公寓,这里的大部分住户都是老人(这栋公寓当初吸引我们的地方就是它的无障碍设计特别好)。在搬进这里的一年时间里,我们同许多邻居有了一面之缘,出入时会打招呼,大家都很友好。

然而,我们非常确定这件事是楼内的邻居干的,因为我们这栋公寓有两道安全门,街上的顽童进不到这里。

在发现脏话的那一刻,我们的感受非常复杂,在来法国以后,这是我们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匿名敌意。家属很愤怒,他联系了他的本地同事——他的同事因为是同性恋也曾被人在门上写过侮辱性的言语——询问建议怎么处理,同事说,可以报警留档,这样如果这个人之后还有别的动作,那么这次的事情可以放在一起算总账。

这是个好主意,但这次呢,这次怎么办。

如果我们没有孩子,我想我可能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因为随手写一句脏话的成本实在太轻了,任何一点处心积虑的报复都让我觉得付出与收获不对等。所有会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种族主义的胆小鬼,如果这个人觉察到我们俩始终计较着,介怀着、提防着这件小事,甚至跃跃欲试地想要抓住他而不得——他肯定爽得要死。所以次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他随手写一句脏话,我们随手换一张福。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有个孩子。

孩子是最弱小的,任何一个懦夫在面对孩子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半神。我们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必须做出应对的姿态——而且我相信当我的宝贝长大,去到幼儿园、小学,她肯定会不断面临和遭遇同样的恶意,现在就是一个机会,我和家属练习应对恶意的机会。

我们生活在一个很小的城市,全体华人——甚至算上在这里的中国留学生——可能才勉强过一百,这里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华人协会,我们只能依靠自己。家属翻开本地杂志,找到了一些与社区有关的民生版块,家属说我们写控诉信吧,控诉这种种族歧视的行为。他很快找到了主编的邮箱,但又有些沮丧——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本地人在争论电价油价乃至装修成本的时候,谁会在乎你一个外乡人的门上被写了脏话?

紧接着我们又想到联系公寓管理员。我们的公寓管理员是在本地颇有声望的一对夫妇,两人总是很和蔼,我们可以向他们求助——但他们面临的情况也和我们一样,如果我们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也就很难给出一个令多方满意的解决方案。

当晚我们就坐在餐桌前这样头脑风暴,一个接一个想着解决办法,直到我忽然灵光一闪:我们开个 Party 吧!

家属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这样!我们给全楼的住户写一封邀请函,告诉他们我们遭遇了什么,然后邀请所有人来家里做客——庆祝我们的女儿一百天。

这是个非常疯狂的想法,因为我和家属都是很 I 的 I 人,以前我俩北漂的时候,家里只有两把椅子,我们吃饭、加班、看书、玩游戏全在这两把椅子上。我俩喜欢宅家,不喜欢凑别人的热闹,平时也基本没有客人到家里来。

第一次听到这个疯狂的主意,是在我孕晚期的时候,那时我因为工作受到严重影响而心情不佳,助产士给我分配了一位心理咨询师。当我说我在当地没有一位可交心的朋友时,咨询师建议我们在家办个party,因为这是非常法式的社交方法。我和家属都听得掉了下巴——当时我们说这是一个好主意,但属于好到我们永远也不会尝试的那种。

但现在,此刻,为什么不呢?

每当我感受到敌意、不安的时候,我会有两种应对方法,一种是独狼模式:越是受伤痛苦、越是恐惧愤怒,越要一声不吭,因为你不吭声的时候,别人没法分清你的沉默究竟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胸有成竹,可一旦你开口求助了,很有可能吸引来的不是帮助,而是更加汹涌的撕咬,所以我会沉默着,直到我恢复过来。

另一种是求助模式,我要诚恳地说出我面临的问题,向我需要的人寻求帮助,我要给那些我认为善良的人一个帮助我的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重新回到群体中的可能——这种时刻不多,但每一次都会带来非常深刻的触动。

家属有些犹豫,他直觉上很喜欢我的方案,但理性上顾虑重重。我说我们可以试试,如果这个求助失败了,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不是一小撮,为了女儿,我们必须重新考虑今后是否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小到搬离这个社区,大到离开这个城市乃至国家,这同样是我们获得这个答案的机会。

于是这个大方向就这样敲定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去警局报了警,做了笔录,也上楼找了公寓的管理员,同他们分享了我们的想法。就像我们先前预料的那样,他们确实也无法找到那个在我们门上写脏话的人,但这个举办派对的想法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赞叹。

他们给了一些关于举办party的具体建议——比如应当与每一户人家拍照合影,比如应当将聚会时间缩短至90分钟内(我们一开始的设想是从下午一点到五点),比如点心不要摆可颂和巧克力面包,因为这属于早点范畴(可能相当于中国人邀请朋友在下午来家里玩,结果端上来一盘花卷)……我们全都记了下来。

回到家,我起笔开始写邀请函,家属将它翻译成了法语:

您好, 这是一封邀请函,我们真诚地邀请您和您的家人,在X月X号来参加我们女儿的一百天庆祝会!我们是住在01号房间的住户,鸦和鹭。从去年X月搬来这里,我们在这个可爱的小城居住了将近一年。在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令我们感动的小事:在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时候,有人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周日的集市;某天我们不小心把钥匙落在门上,有邻居热心地帮我们收好,并给我们留下字条让我们回来后去她家取;当快递送来,而我们在医院无法回家的时候,有人帮我们主动签收……在这样的帮助下,我们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为自己偶然间住到这样的地方感到幸福。

但在今年2月,发生了一件令我们感到非常遗憾的事。2月是中国传统新年,家家户户会在门口贴汉字「福」,就像圣诞花环,我们希望它能为来年带来好运和幸福。然而,在贴上祝福汉字的第二天,我们发现它被人用圆珠笔写上了脏话。这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到匿名恶意,在那个时刻,我们有些伤心,有些愤怒,又有些害怕。尽管我们明白这是我们在一个新地方安家所必须面临的挑战,但作为新手父母,我们觉得自己有责任,去为我们的女儿做出应对恶意的榜样:我们应当主动和社区建立更深的链接,去主动寻求支持,表达善意。

因此,我们决定在家里举办一次庆祝酒会,在2024年X月X日这天,从15:30 到下午17:00,我们将一直开着门,等候与您结识!我们准备了一些开胃酒、点心和一份小礼物,希望您光临寒舍,让我们有机会认真记住您的名字,一起聊聊天,并成为朋友。

您的邻居 鸦与鹭

我把这封邀请函发给了我的法语老师,并告诉她前情,希望她能帮我修改一些文章中不准确、不适宜的地方。尽管当时她正在度假滑雪,但她立刻回复了我,纠正和删减了信中的用词。

紧接着,她回复了我一长段安慰,让我非常感动。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将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善意。

接下来,我们要准备派对要用的食物和礼品。家属在学校里吃过很多次答辩下午茶,在一番打听过后,他很快在家乐福上找到了专门的法式点心套餐,我们一起选定了点心款式,又去超市买了一些巧克力和饼干。

礼物方面,我说我们最好是准备二十来张贴在门上的福,给每一户人家都送一张,以此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过问题是到哪儿去找能写福的人呢?家属说,我呀!我会写呀!我大吃一惊——恰好几个月前我的三分钟热度曾经烧到过书法上,令我在去年双十一买了许多毛笔、宣纸、砚台和羊毛毡(然而寄到后直接吃灰了)。家伙事是够了,没想到人也是现成的。

然后,刚来到我们这儿不久的奶奶也加入到我们的准备工作里,她钩针非常厉害,一天之内钩出了将近二十朵小花,我们在后面加上别针🧷,就是毛线胸针了。


一张福,加一个钩针花花,礼物也完成了。

但这仍然不够。在我的构想中应当还要有一块照片墙,上面写着我们宝贝从出生到现在的故事——有两点原因驱使我这么做,首先我和家属都没什么处理派对的经验,笔杆子才是我们的强项,如果到时候我俩接不上话,至少还有一面墙能让客人们打发时间。再者,我们的宝贝是我们办这场派对的根本原因,我们要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可爱,都情不自禁地想要为这个小宝贝做些什么呢?

就是故事,故事可以创造理解,创造联结。因为即便国别不同,种族不同,爱却是相通的。

照片墙上的文字「L的故事」

在出生以前,每一个宝贝都在天上挑妈妈。有的孩子要挑很久,她要一家、一家地比对,非要挑到最称心如意的那一家不可。我们的宝贝,L,则是另一种。她只是往鸦与鹭的小家看了一眼,就立刻决定,「我要当这家的小佬!」

L 的妈妈是个作家,写小说,也在杂志上写些科普文章,她一天中最多的时间总是用来阅读和写作,生宝宝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岁了。在中国,大家会惊讶「你怎么这么晚才要孩子?」L的妈妈说,「三十岁正合适。」

她总是三分钟热度。一会儿喜欢画画,一会儿喜欢钢琴,一会儿喜欢正念,一会儿喜欢书法,每一样都坚持不长,但器材买了一大堆,L的爸爸质疑她浪费钱,L的妈妈说「这都是给 L 准备的呢」

L的爸爸是个物理学家,研究光谱,也在大学里教物理。他最大的爱好是省钱,其次是分析数据。爸爸从小就喜欢观察肥皂泡的颜色变化,因此长大以后研究起了光的科学。爸爸最擅长和数字打交道,家里的每一笔支出他都算得清清楚楚。每一张超市优惠券什么时候花,喜欢的游戏什么时候打折,他总是不会弄错。「我们中国有句古话,」爸爸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可轮到 L 的时候,爸爸又说,「哦,L 要花的每一笔钱,都在刀刃上」

伴随着2023年的第一场雪,L就要出生,鸦与鹭就像每一对即将当家长的伴侣一样总是生出许多无关紧要的担心,妈妈问爸爸:「虽然我们是医院里唯一的一对亚裔夫妇,但医院不会抱错我们的孩子吧?」「不会。」爸爸十分肯定地说。直到助产士把L交到妈妈的怀里,L的小腿轻轻蹬了一下,妈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就是我的孩子,因为 L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是这么动的!

2024年的第一个国王节,L满月,在这一个月里,L只有两种状态:平静,或者愤怒没有中间地带。这是因为L进入了肠胀气时期,她的肠胃还太娇嫩,还不足以吸收足够的营养,因此每一天夜晚都在大哭。尽管视力还没有发育完全,我们的小猫头鹰却对周围环境对有着敏锐的感知,她必须睡在妈妈或者爸爸的怀里,只要妈妈或者爸爸试图把她放在床上,L就立刻睁开眼睛,以示抗议。于是妈妈和爸爸只能整夜整夜地抱着 L,两个人手忙脚乱。这对夫妻,一面甜蜜地抱怨着孩子怎么这么粘人,一面悲伤地想到,也许只要十几年的时间,这个此刻非要妈妈抱着才肯睡觉的宝宝,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家,就像鸦与鹭在二十几岁时那样,离开父母,去探索更大的世界。

2024年二月,中国新年,这里有一个难以解释的文化笑话,按照中国的纪年法,此时的 L 虽然出生还不满三个月,但却已经两岁了。二月的 L不爱笑,这可急坏了妈妈,别家的宝宝总是笑哈哈,L 却总是皱着眉头,睁着狐疑的眼睛望着世界,好像一个哲学家,思考着宇宙的终极问题。在一个月亮明亮的夜晚,L对着夜空沉思。

「哦,看看这些大人,」L说「他们把我即将生活的这个世界,都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呀。」

妈妈听见了,便亲吻了 L的额头。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一起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

再往后,奶奶来了。奶奶带来了整整两个行李箱的东西,除了给妈妈和爸爸的礼物,里面还有两根毛线针和一大团棉花。第一天,奶奶给 L织了个向日葵,因为我们的 L 像花一样可爱;第二天,奶奶给 L织了个金元宝,希望我们 L一辈子衣食无忧;第三天,奶奶坐在婴儿床边织毛衣。

「这个城市风真大啊,」奶奶皱着眉头,「我的小心肝哟,跟奶奶回去吧,家里多暖和。」

妈妈和爸爸坐在一边,笑着没有说话。

今天,是 L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百天,她是这个世界上顶有趣的小佬,是妈妈、爸爸、奶奶以及远在中国的外婆心里,最最珍贵的宝贝。

亲爱的 L

谢谢你选择鸦和鹭做你的双亲,希望你喜欢妈妈和爸爸的生活方式

希望你喜欢我们为你挑选的这个城市

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而且坚韧。

在发出邀请函的第二天,先后有两位邻居上门,其中一家即将去度假,会错过我们的聚会,所以提前带来了礼物,另一家在party前一天有个手术,她说她不确定自己那天是否能来,但不论来不来,都先来同我们打个招呼。

我和家属在门口与邻居们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做对了选择,开party是对的,这栋楼的住户值得。

派对当天,非常热闹。几乎所有住家都来了,许多白头发的老人依次进入,大家带了非常非常多的礼物:L的玩具、衣服,漂亮的花卉,贺卡……起初我们担心我俩会和客人说不上话,这是真的,因为当第一户客人来的时候,我们陷入了惊人的尴尬,然而,当第二户客人出现的时候,大家立刻就聊起来了,这验证了之前我另一个本地朋友的说法:永远不要担心你的派对会冷场,只要这个派对上有两个及以上的法国人,他们立刻就有说不完的话。当大家都聊起来以后,我和家属像两条鱼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任凭宾客用天花乱坠的夸赞把我们捧上天去。

那天,有另一个妈妈沿着一张张照片读完了 L 的故事,她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同我说她也有同样的感受——孩子的降生改变了一切;另一个老奶奶则向我要下了这份文稿的电子版,她说她也有一个同样敏感的女儿,她希望将 L 的故事给她的女儿看看。

我很高兴,家属也是。

令我惊奇的是,我本来以为这个阶段的宝宝会怕人,然而那天 L 全程非常淡定,她配合地向一众老人挥手、微笑,直到因为要吃奶而抱回房间,都没有哭闹。

派对的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了,当所有人走后,我们疲惫地躺在了客厅。我和家属握着对方的手,我说你同意吗,这是我们在来到法国以后的一个生活里程碑。家属说同意,我也觉得。

这个故事,我也把它记在这里。这是鸦与鹭为了宝贝女儿而做的一次社交突破。在将来每一次应对恶意的时刻,我想我都会从这个美好的故事里汲取一些经验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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