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灣》|非洲內陸的異國生活
去年初到非洲時,一天我在公司隔壁飯店的書架上找到了奈波爾(V. S. Naipaul) 的《大河灣》,一本關於非洲內陸的小說。這本書吸引我有三個點,一是那是文學與翻譯大師李永平翻譯的,二那是奈波爾寫的(我很愛他的《幽暗國度》),三是它跟我當下的處境直接呼應。
但一直要到這次重返查德,利用隔離期間我才把它讀完。《大河灣》是一本讀了讓我膽戰心驚的書,書中對非洲的變化與不穩定的描寫簡直跟今天如出一徹。一月底休假回台灣時,我沒想到需要等七個月後才能再次踏上非洲大陸,更甚者我可能遠永遠也回不來了。新行冠狀病毒帶來的衝擊,對於生活相對穩定的台灣人來說,比對長期處於變動中的非洲人來得更大。
疫情之下,花了44 小時(去年只要不到一半的時間)我才回到查德。而一回來的消息就是馬利政變,根本就是《大河灣》在上演。在《大河灣》一書裡,總統一度是國家的希望、人民的依靠。但幾年過去,事情越來越不對勁,外國人開始變賣家產逃離,當地官員想盡辦法在革命又來臨之前撈錢,無能為力的當地人只好度再迎來動亂。
2013 年當馬利前總統凱塔(Ibrahim Boubacar Keita) 剛上任時,人民同樣也對他投以希望,期待他能夠為馬利帶來一番新氣象。但七年過去,人民對他恨之入骨,為他的下台歡欣鼓舞。但凱塔下台,馬利就會變得更好?會不會再七年之後,政變又重新上演?《大河灣》提到殖民者走後,獨立的非洲各國並沒有因此過得更好。殖民者萬惡,但更讓人難過的是就連非洲本地的統治者也十惡不赦。對於生在這裡的人而言,他們不像外國人包袱款款就能拍拍屁股走人,非洲是他們的根。
身為在查德的外國人之一,我覺得自己跟《大河灣》中的男主角沙林沒兩樣,唯一的不同是他是來自印度北邊的阿拉伯人,家族早已在中非海岸落腳多年。儘管他說海岸地區不是真正的非洲,但他畢竟是土生土長的非洲外國人,而我只不過像沙塵暴中的一粒沙子輕輕飄過查德。
除此以外,我們面對的情況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日常同樣都得面對貪腐的官員、同樣看到社區陰溝裡黑籃色的污水流串與堆積在城中的垃圾山。我們的休閒都是在外國圈子裡喝酒與運動。下大雨後,淹水的街道也同樣黃澄澄一片,對飛頭頂戰機的轟隆聲日漸麻痺。
《大河灣》出版於 1979 年,40 幾年過去了,非洲內陸的生活變化不大。武裝份子依舊四處活躍,馬利政變的同時,查德湖附近,博科聖地激進份子還在奈及利亞境內綁架了一百多位村民。
《大河灣》中的男主角離開東海岸的老家,進入內陸非洲叢林裡大河轉彎處的一個城鎮經營一間雜貨店,期望擺脫家族的影響,效法他景仰的長者納茲魯丁,過著異國色彩(歐風)的生活。我千里迢迢從台灣來到非洲內陸的查德,某方也是想藉此擺脫家裡的影響。我雖沒有想過著誰的生活,但我確實也憧憬某種異國生活。
沙林在被叢林圍繞的大河轉彎處定居了下來,我則是在查德與喀麥隆的界河——沙里河旁待了下來。恩加美納沒有叢林,這裡地勢平坦,視野開闊,偶有沙塵暴來襲。但跟沙林一樣,我也得有隨時打包走人的準備。讀完了《大河灣》之後,我有一個體悟,那就是不能太認真思考非洲生活的一切,否則一切都會憂傷得叫人難以承受。
在非洲最好的生存之道就是活在當下,這裡的生命與局勢都太短暫,太變幻莫測,唯有專注在當下才能快活過日子。若過度嚴肅去看待路邊住在塑膠棚下的那些消瘦的身影,就會如跳進宇宙的黑洞裡,怎麼也走不出來。渾渾噩噩過日子,才是非洲的生活哲學。
內容簡介
「進入那種地方並不難,但想要離開可就不容易了!」
他獨自深入非洲內陸,進入叢林、城鎮、鬥爭、血腥、黑暗之心……
在大河轉彎的地方,他尋找自己嚮往的新生活。
然而,繁華終歸煙雲,彷彿熱帶藤蔓朝生暮死,
一切,都落了空……
兵燹方才消散,繁華忽焉降臨,浮動的氣壓隨時牽扯人心,急遽的變革標示社會的不穩定,在茫茫的黑暗中,一切如同浮光掠影。家族世代居住在非洲東海岸的印度商人沙林,開車深入內陸,來到大河轉彎之處這個被遺棄的殖民城鎮,接管、經營一間店鋪,結果卻見證了部落之間的混戰,以及權力爭奪所帶來的腐敗和破壞;非洲人被殖民者倉促地送進現代世界,茫然不知所措;盲目的殖民政府把非洲的天然資源搜括一空;急遽變革帶來的,不只是形形色色,想要發財的非洲人,更多的是一群群無法溫飽的飢民。消極、無力,且「非洲夢」碎的沙林,最終只能沿著來時路,回到出發的地方。
在這部扣人心弦的小說中,「第一人稱」的敘事者,帶領讀者穿梭在故事情節之中,擺盪在出世和入世、理想和現實之間。奈波爾以豐沛的想像力與和壯闊繁複的背景,在《大河灣》中呈現非洲大陸的複雜樣態和人心疏離,是一部寓意深遠的重量級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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