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以牙還眼

我是一個惹人討厭的人，不但面目可憎，還有嚴重的口氣和體臭，使得沒有人願意跟我交往。

工作伙伴總是避我避得遠遠的。走在街上，從來沒有人多看我一眼，彷彿我從來不存在似的。

回到家裏，老婆和女兒也不怎麼理睬我。她們總是自顧自說話，跟我講得最多的話是叫我給家用。

我不該有甚麼不滿。像我這樣的人，能有老婆女兒已經是幾生修來了。

活了四十三年，我一直是有一天活一天，沒有期待過甚麼。直至最近，我的生命才出現值得嚮往的事情。

那一天，我因為牙痛得實在厲害，不得不去看牙科。

牙醫絕對擁有專業操守，儘管我的口氣難耐，儘管我的樣貌看起來實在有點噁心，但是當他替我補牙時，由始至終都是那樣專心一致，彷彿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令他分心。

他的表現令我感動差點哭出來。

從來沒有人這樣近距離看我超過一分鐘。即使是我的老婆，也從來沒有試過這樣做。

牙醫看著我的同時，我也一直看著他雙眼。這樣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我覺得我的生命這時才正式開始。

雖然牙醫一直帶著口罩，我無法看見他的模樣。但是單單看見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我便知道這個牙醫不同凡響。

牙醫替我補完牙後，對我說我有許多牙垢，要盡快來洗一次牙。

我簡直求之不得。

自始以後，我每隔數月便去找牙醫，或補牙或洗牙或鑲牙。而我的生命也變得不再一樣。雖然我還是像以前一樣不受歡迎，但是我已經不再在乎。

我用數個月來期待牙醫專注地看我三十分鐘。三十分鐘便足夠讓我肯定自己了。

為了這雙眼睛，我甚至故意多天不刷牙，就讓它們統統都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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