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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曉躍:要不納博科夫就給槍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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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30*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對穿著比較講究。長沙能夠提供的選擇當然不算多,但美美的KENZO,還有小it里那些品牌,已經可以滿足基本需求。雖然也比較貴,不過我人品好,喜歡的幾個牌子都拿到了VIP折扣,所以應付得過來。

有天我帶女兒去喜來登游泳,事後信步拐到KENZO門店,赫然發現城頭換了大王旗:KENZO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適合退休幹部與在職領導的意大利品牌。我頓時有點失落:由日本大腕高田賢三創始的KENZO,以其低調的文藝腔與修身的剪裁,實在是非常東方趣味的時尚佳作,前幾年安東尼奧·瑪哈斯擔綱設計,更是屢有驚艷手筆,為何在長沙卻混不下去?

後來我請教城中某時裝零售達人,她告訴我,長沙人就是這樣子,只認那幾個婦孺皆知的大牌,早些時候是LV和GUCCI,郭美美搞紅了愛瑪仕後,又一窩蜂地追愛瑪仕,貴到要讓全世界的人民群眾都知道,KENZO自然扛不住。那妹妹解釋得挺到位,我只好幽幽長嘆:哥又折了一張優惠卡。

後來沒多久,讓無數湖南人莫明其妙地引為驕傲的芒果台,突然收視率暴跌,拱手讓出快把屁股都坐爛了的內地衛視老大寶座。我們報社一位熱愛民主自由更熱愛吾鄉吾土的老領導,在微博上痛心疾首地感嘆:「文化大省」湖南從此再無國內第一之產品。這回輪到我為這位老哥釋疑解惑了,我對他說,既然不是文化大省,乾脆坦蕩地承認咱就是沒文化大省,由零開始,豈非也算好事一樁?

說完我真的很得意:沒文化大省。這該是多麼響亮的一張名片呀。

我說的這兩起子事,其實是一回事。時尚基於審美觀,文化基於世界觀,前者從屬於後者。兄弟不才,與江湖上的賢達論及文化之定義時,曾妄稱文化即是由審美觀與世界觀合謀的生活方式。我們期待自己成為有文化的人,所以我們會讓孩子們去背唐詩學鋼琴;我們希望長沙是一個有文化的城市,所以我們總是不由自主地算些「心憂天下,敢為人先」之類的八字。類似的訴求當然沒錯,但我們的做法不得要領。對於個人來說,讀書多少與文化高低之間沒有必然的邏輯聯繫。好些當官的都是碩士博士,可你很難心悅誠服地承認他們有文化。對於城市來說,有多麼金碧輝煌的場館、多麼高亢入雲的口號與有沒有文化之間更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比如北京的國家大劇院,就奢華度而言,足以秒殺維也納劇院之總和,然而維也納是音樂之都,北京充其量也就是個山寨音樂之都。

自由,身體與心靈的自由,才是孕育牛逼文化的母體。自由不如鮮花美好,但自由足以綻放最美好的鮮花;自由不如愛情甜蜜,但自由足以解放最甜蜜的愛情;自由不如靈感動人,但自由足以釋放最動人的靈感。有自由就有披頭四,有自由就有喬布斯,有自由就有納博科夫——要不納博科夫就讓蘇維埃給槍斃了,他那些鑽石般的文字再光彩照人也只能隨著其人枯萎的生命長埋於西伯利亞凍土之下。自由其實很簡單,無非是一種追逐想象的權力,但自由是奇跡的土壤。預兆著由不可能而可能。

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有的國家沒有時尚,就像三八線以北那個國家沒有文化。

在我看來,自承文化水平低下實在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兩百年前美國多土鱉啊,還蓄奴呢。你只管把自由放出來,把思想的自由、行動的自由、創造的自由,像南門口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宵夜般端到台面上,不單時尚不成問題,在沒文化大省造就文化大省,甚至超英趕美都不是神話了。

咱們這裡怕「自由」怕得太久了,好多報館總編輯,一看見這兩個字就哆嗦。可只要腦袋裡有足夠的蛋白質,誰都能看通透:中國經濟今天能夠被二貨們概括成一種模式,其源頭還不就是鄧公當年放的那幾味自由的藥引。您再照著方子給文化來幾味,還真沒什麼障礙,老百姓都朝思暮想著呢。

眾所周知,前一段時間,好多地方都在那裡大張旗鼓地張羅著所謂本土精神的評選,一群幫閒文人鼓搗出來的東西都大同小異,像表兄弟般,既無鄉土特色,又無技術含量,著實教人哭笑不得。

所以我也提了一條:沒文化,有自由。我不要版權費,且保證誰用誰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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